福克纳的南方,福克纳的忧伤(福克纳是南方作家吗)

新闻资讯2024-06-09 12:19小乐

福克纳的南方,福克纳的忧伤(福克纳是南方作家吗)

地域性和历史感是福克纳大部分作品中烙印的鲜明印记,是读者不可忽视的:一个具有特定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的地域空间跨越数十年或数百年,改变了几代人的命运。家族史全被牵涉其中,人物(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转过头,用怀旧而纠结的目光回望过去。这个地区是美国南部,一个土壤肥沃、阳光充足的地方,但也是一个狭窄落后的地方。它曾经很繁荣,但在繁荣的脆弱表面之下却是奴隶制的深渊。即使南方在内战中战败并废除奴隶制后,种族主义仍然继续影响着南方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此外,战后北方资本和工业主义的进入培养了越来越多的物质主义者。 “棉花业和伐木业都在蓬勃发展,但最繁荣的是金钱本身”(Faulkner 《密西西比》)。现代化带来的社会变革成为又一个隐痛。

福克纳出生在这样的土地上,深受南方“痛苦的遗产”和社会现实的影响。他一生都在饮酒和写作中度过,直到1962 年。

福克纳故居“牛橡树”。

张晋撰稿

出生在这里,也长眠于此

福克纳很早就知道,他的尸骨将不可避免地埋藏在家乡牛津的土壤中。 1950年,距离他彻底入眠还有十多年,福克纳获得了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这使他彻底摆脱了整个家庭开支的长期压力。

获奖后,福克纳并没有停止写作。从1951年的《修女安魂曲》到1962年的《掠夺者》,共出版了五部作品,其中包括《斯诺普斯三部曲》中的《小镇》和《大宅》。和以前一样,福克纳全神贯注于写作。有趣的是,在此期间,他写信给一位编辑评论海明威,说:“海明威写得太辛苦了,他应该像我一样成为一个农民,不再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在写作上。”海明威说福克纳写得太多、太随意。福克纳确实写了很多,但那时他也开始接受自己以前从未考虑过的身份,比如文化大使。他走遍了半个世界,从拉丁美洲、欧洲到日本,已经具备了扮演文化名人的资格。除了这些和其他的日常生活之外,传记作者对福克纳的一生叙述中最令人难以置信或者遗憾的是,他对骑马的痴迷就像梦回了童年一样,而当他“没有想到”时他从马上摔下来受伤了。更不可思议的是,福克纳曾用自己的另一个爱好来缓解痛苦:喝威士忌。这严重损害了他的身体,福克纳的生命于1962年7月6日凌晨在马带来的身体疼痛中停止了。跌倒和酗酒。

福克纳墓。

对于福克纳的去世,应邀参加葬礼的作家威廉·斯泰伦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和大多数人的死亡一样,福克纳的死留下了悲伤、沮丧和空虚。那天天气闷热,灵车里挤满了人,穿过牛津的街道和法院广场。看到这一幕,斯泰伦被小镇对福克纳的热爱所感动,但事实并不完全是他所想的那样。他向当地人讲述了他的感受,当地人说:“并不是他们不尊重比尔(福克纳)。我认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确实尊重。虽然他们没有人读过比尔的一句话。但葬礼是一种如果浸信会执事去世,这里会是一件大事。”

这是福克纳一生中最后的幸运还是不幸的时刻?对于一个想要安静地离去,不留痕迹,只留下作品的人来说,虽然仍有很多人观看葬礼,但庆幸的是,还没有到街道空无一人的地步。如果真的太多人了,说不定福克纳都不好意思死了。

福克纳并不太在乎所谓的荣誉,但他确实是荣誉而死的。这主要得益于世界各地的读者阅读他的作品,其中包括许多受惠于他的作家。其中一些人后来参观了他的坟墓,例如马尔克斯。福克纳的墓地坐落在两棵松树之间的缓坡上。肯定不大,但是到了1962年,属于他的空间已经像宇宙一样广阔了。这有点夸张。说实话,他至少拥有一个县那么大的产业。这就是著名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以杰斐逊镇为中心。在他的统治下,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并没有安居乐业。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时有发生,家庭悲剧和喜剧也相继上演。那确实不是一个宜居的地方。然而,这是福克纳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在他看来,它的重要性就像宇宙的基石一样。 “拱心石虽小,但如果将其移开,整个宇宙就会崩塌。” ”。这是非常大胆和富有诗意的,但一位在《八月之光》一定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女人给出了更平实平易近人的说法。当拜伦·邦奇准备离开杰斐逊时,她说:

“所以,我猜你要离开我们了,而且你有点厌倦了留在杰斐逊,不是吗?”

“有点。我想我需要换个地方。”

“嗯,杰斐逊是个不错的小镇,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对于你这种经常搬家的人来说,在其他小镇上还是会有一些奇怪的事情让你困惑……”

也许杰斐逊(以及约克纳帕塔法县)的吸引力就在于它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而其他地方,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和杰斐逊镇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不同的。杰斐逊有灾难、罪恶、生活的艰辛、欲望的折磨、精神的困境,以及因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产生的孤独、困惑和愤怒。当然,还有爱心和耐心。这是哪里没找到?

《大森林》 扉页,图片来自《福克纳画传》。

那个女人是对的,杰斐逊总是发生奇怪的事情。一个贫穷的家庭坚持要把一口散发着恶臭的棺材运到杰斐逊下葬。一家人在被洪水和火灾阻挡后才出发。作为一家之主,父亲隐藏着自私的动机。当他们到达杰斐逊时,他立即找到了已故妻子的替代者。女儿在葬礼上遭到殴打,二儿子最终被捕。进了疯人院。确实很荒唐,和世界——一样荒唐,但他们确实克服了困难,完成了死者的遗愿,哪怕这个“完成”是如此的尴尬,很难用“胜利”来形容。

这就是福克纳的世界,有点不可思议,但在人性的更深层次上也是合理的。除了上述的家庭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居民,他们上演着恐怖、伤感或阴郁的故事。为了创造这些人和这个世界,福克纳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至少从第十年开始就是这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一路注定是艰难的。

使困惑

诗歌、爱情和战争

福克纳1897年出生于密西西比州一个富裕而富裕的家庭。在度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童年之后,福克纳在学校里成了一个被社会排斥的人,他学到的与其说是学校知识,不如说是如何逃学。他的大部分“知识”都是在家里、马厩、狩猎营地等地方学到的。在这些地方,总是不断地重复着无数的传奇故事。这些故事滋养了福克纳的童年。在他开始写作的几年前,他就得到了写作所需的材料和语气。此外,福克纳的母亲热爱文学,并主动与儿子分享这一爱好。可以说,福克纳选择了未来的写作。但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福克纳著名的曾祖父克拉克·福克纳,福克纳家族辉煌的缔造者,南北战争期间组织自己的军队打仗的南方英雄,一位雄心勃勃、有远见的商人,还有一位作家。他曾祖父的传奇故事像南方传说的样本一样流传后世,成为福克纳的偶像。 “克拉克·福克纳上校的曾孙”是福克纳年轻时引以为豪的身份。

福克纳从写诗开始。根据普遍观点和作者本人的看法,福克纳是一位失败的诗人。福克纳这一阶段的写作以模仿为主,他的诗歌做作、空洞,但也感情充沛、措辞华丽。可见,这些特征或好或坏,在福克纳后来的小说中并没有完全消失。即使后来他将这些特点适当地融入到自己擅长的叙事领域中,普通的故事也会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的传染性。

福克纳的主要诗歌缪斯是他年轻时的恋人、后来的妻子埃斯特尔。两家人是邻居,社会地位也大致相当。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读书。他们对彼此的吸引力是自然而然的。埃斯特尔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过自己将来要嫁给福克纳。她兑现了蒙昧时期许下的诺言,却是在与律师离婚后才实现的。当时,福克纳犹豫着与同样犹豫不决的埃斯特尔结婚,不幸的婚姻开始了。但十几岁的时候,即使埃斯特尔离开牛津去弗吉尼亚学习,福克纳也感受到了分离的痛苦。

1955 年,威廉·福克纳和他的妻子埃斯特尔站在自家门外。

福克纳的诗歌并没有受到多少赞赏,但有些人看到了其中隐藏的才华。菲尔·斯通是种植园主的后裔,是耶鲁大学和密西西比大学的尖子生,对现代主义文学非常熟悉。福克纳在高中时认识了斯通,后者帮助福克纳打开了通往叶芝的大门。艾略特、庞德等人的文学视野。

在写诗的过程中,福克纳对学校越来越感到厌倦,并选择了退学。接下来的几年是福克纳的困惑期。一个有抱负但不知道如何实现的年轻人,一边痴迷于写诗,一边愤世嫉俗地担任银行簿记员和文件整理员。在工作的同时,我幻想着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当然,这个造型与众不同,而且出众。在此期间,埃斯特尔意外结婚,福克纳痛苦万分;他逃到耶鲁大学的菲尔·斯通那里治愈伤口并过上自己的生活。不久之后,福克纳似乎想要过一种更戏剧化的生活,决定投身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或者更确切地说,将战争拖入他的生活。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轶事是福克纳一生中最常被提及的事件之一。为了加入加拿大皇家空军,福克纳将自己伪装成英国人,并操着英国口音。成功入伍后,他不断添加细节,以使关于他新身份的故事更加真实。这种说谎/虚构与写小说类似,但此时的虚构更多地可以被福克纳用来实现对另一个自我的可能性的想象。不幸又幸运的是,福克纳并没有如他的曾祖父那样驰骋沙场。 1918年底,战争结束。

福克纳没有获得他梦想的“战争英雄”的地位,也没有死在战场上。他不得不穿着军装回到牛津,假装一瘸一拐地在街上走来走去,这样别人就会认为他是一个与敌人英勇作战并因此受了重伤的人。他还要继续迷茫几年,去纽约开阔视野,在密西西比大学邮局当一个无能的局长三年,读了包括《尤利西斯》在内的大量书籍,过着波西米亚式的生活。生活,并认识舍伍德·安德森。

那是1924 年,福克纳二十七岁。他从未离开过写作,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写什么。当年11月,他在新奥尔良结识了舍伍德·安德森,后来在安德森的推荐下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小说《士兵的报酬》。多年后,福克纳写了一篇温情的文章《记舍伍德·安德森》,回忆了两人相处的时光,讲述了他从安德森身上学到的东西。他了解到,作为一名作家,“你只需要记住你作为一个人是谁”,他就会理解安德森以下陈述的含义:

“你必须有一个地方作为起点:然后你就可以开始学习写作。无论是哪个地方,只要你能记住它并且不为那个地方感到羞耻即可。因为,有作为一个起点非常重要。”

或许,这就是福克纳踏上返回家乡、为自己建造另一个家园之路的原因。

创造

约克纳帕塔法和好莱坞

在向出版商发送了《士兵的报酬》后,福克纳于1925年7月启程前往欧洲,在艺术家云集的巴黎待了几个月。福克纳想成为一名艺术家,他更关心的是旅行而不是旅行。在去欧洲的船上,他开始写《蚊群》,这是一本与“密西西比的那一小片”无关的小说,直到他离开巴黎。回来写《坟墓里的旗帜》(《沙多里斯》)。从此,南方传奇正式出现在福克纳的小说中,福克纳特有的文学空间有了第一道栅栏。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福克纳回到了牛津。

原书封面。

《坟墓里的旗帜》与回到家乡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精神联系很难做出明确的推断,但两者对福克纳来说都具有重要意义。终于,他不用再东奔西跑去寻找虚幻的东西了。他出去主要是为了赚钱,他不再需要到处寻找可以写的材料,因为“我在家乡找到了一张像邮票那么小的纸。那个地方值得写,但我恐怕我这辈子也完成不了。”如此小的领域和福克纳的想象力创作出了十几部小说和无数的短篇小说,与这些作品交织在一起的是婚姻的争吵、家庭的变故和巨大的经济压力。

没有钱支付账单的情况可能有多种原因。 1929年,埃斯特尔同意了福克纳的提议。这位前南方社交名流、律师的前妻花钱太多,以至于福克纳后来不得不发表声明,称由于担心破产,他再也买不起埃斯特尔了。埃斯特尔的账单; 1930年,两人决定购买豪宅“牛橡树”。宅邸修好后,福克纳和埃斯特尔父母的黑人老仆人陆续到来。福克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承担其医疗费用;父亲去世后,福克纳开始赡养母亲。当他有了一些钱时,福克纳立即买了一架飞机,重温了他的飞行梦想;当他的兄弟迪恩驾驶它并转售它时,当他的飞机在一次航展期间坠毁身亡时,福克纳承担了迪恩女儿的所有生活费用;当他看中“牛橡树”周围的树林和农场时,特别是当购买树林和农场可以部分恢复家族过去的辉煌时,福克纳几乎不惜一切代价买下了它们;当他的昔日好友兼“导师”菲尔·斯通陷入困境时,他也不遗余力地伸出援助之手。这些事件发生在1929年之后的十几年里,使福克纳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 1940 年,福克纳向兰登书屋请求预付款《去吧,摩西》。他打电话给他的经纪人说:

“当我给你打电话时,我没有钱支付15 美元的电费,以维持我们家里的灯泡正常运转。”

福克纳故居内。

福克纳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愿意做任何事来维持收支平衡,只要他能做到。福克纳写了大量的短篇小说(其中有些很粗糙),并像扔石头一样向各种杂志投稿。点击数不多,但一经出版,一篇的版权费就比一本小说的版权费还高。为了金钱,福克纳接受了好莱坞的邀请,加入了编剧的行列,周薪从300美元到1000美元不等。

虽然都是写作,但福克纳一开始也热衷于写剧本,甚至幻想自己或许能在新的领域取得一些成功,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编剧天赋。福克纳在小说中的修辞激情在剧本中毫无用处。小说家一个人营造的写作氛围无法承受一堆人加入的兴奋感,根据别人的故事进行再创作,肯定会极大地限制福克纳的创造力。刚到米高梅的时候,福克纳还能保持一点幽默感。到了1945年,他已经彻底无聊了,即使是高额违约金也无法阻止他回国。福克纳给出的离开理由听起来既幽默又傲慢:他的母马即将产驹,他希望她在密西西比州生产。这就是他离开好莱坞的原因。

促使福克纳离开的原因也一定是对写作的焦虑。此前他在写剧本时可以写出《押沙龙,押沙龙!》,但1942年后,他的写作面临枯竭的危险。

冲突

喜欢这个地方,即使我讨厌它的某些部分

1948年,《坟墓的闯入者》终于出版。福克纳有一本新书。该书的改编权很快被电影公司买下。高达5万美元的版权费和不久后的诺贝尔奖,解决了福克纳对这本书的疑虑。不再为钱发愁,他终于可以安逸地生活,安逸地写作了。吊诡的是,在他此后写的几部作品中,从《修女安魂曲》到《掠夺者》,从来没有一部作品像《喧哗与骚动》这样具有创新性、令人困惑和引人入胜。创造力的衰退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作家。

回顾自己1928年至1942年的创作,福克纳有理由感到惊讶,也有理由为自己在写作中所表现出的极端自律和坚韧感到自豪。他还写了自己在人生“动荡”时期的内心冲突。

原书封面。

今天,我们在时空的双重距离中阅读福克纳时,或许更倾向于探究他作品中那些具有“普遍意义”的思想。福克纳对人类生存困境、死亡、欲望、身份、自然、家庭关系等的深刻洞察,可以让他的作品超越南方大地,在全世界引起共鸣。 “我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同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自己和世界……”福克纳说,“我倾向于认为我的写作材料——南——其实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然而。从读者的角度来看,南方对于福克纳的写作显然非常重要,或者换句话说,福克纳、世界和南方本身就是一个。从某种角度来看,福克纳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关于南方的,三部核心作品都表现出了对种族关系这一根植于南方的伤口的深刻洞察。尽管福克纳在日常生活中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有时是矛盾的。

在福克纳也许是他最真诚的文章《八月之光》中,他用一种听起来温和又有些悲伤的语气谈到了他与南方的关系:

深深地爱着这里,虽然他情不自禁地讨厌这里的一些东西,因为他现在知道你不爱这里是因为什么;你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它;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东西,而是因为尽管有不好的东西,你还是情不自禁地喜欢美丽的东西。

参考:

杰·帕里尼,《押沙龙,押沙龙!》,2007

李文军编《去吧,摩西》,2008

菲利普·韦恩斯坦《密西西比》, 2018

作者/张进

编辑/宫子

校对/翟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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