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财新周刊|换手的“民办大学”

新闻资讯2024-06-09 23:07小乐

最新财新周刊|换手的“民办大学”

摘要:《民办教育促进法》修订至今已四年了。民办教育分类管理改革几乎没有变化。早期运营商退出的浪潮即将到来。这是好是坏? (文章转载自:《财新周刊》 2020年11月23日第45期听力报告)

现在的北京人文进修学院大门。 2002年至2013年,人文大学招收学生12万余人,固定资产净值一度达到4.5亿元,占地500余亩,建筑面积15万余平方米。《财新周刊》 短信|财新记者黄慧照实习记者王博文

一所拥有36年历史的私立大学。鼎盛时期,每年在校学生人数接近2万人。现在已经下降了。然而,拖延数年的“非法转让学校资产”争议,却让民办教育分类管理改革迟迟未能启动。在漫长的三年没有实质性进展之后,情况逐渐浮出水面。

该校创始校长周红星没想到,在自己七十多岁、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走上了一条漫长的“维权”之路:六年来,他和老校长联名写了多封投诉信,并在教育、民政、国土资源等部门之间多次出差、多次媒体见面,希望挽救这所属于第一批民办高等教育的学校。中国改革开放后的机构。 ——北京人文大学,“学校现在累计资产有几亿了,都成了空壳了。”

周红星认为,突然闯入的组织者已经“掏空”了学校:2002年,40岁的西安思源学院董事长周彦博与合伙人吴伟强获得了北京人文大学的主办权。 500万元。 2002年至2013年,人文大学招收学生12万余人,固定资产净值一度达到4.5亿元,占地500余亩,建筑面积15万余平方米。周红星等记者表示,周彦博跨越了“不得挪用学校法人财产”的红线,变卖了学校资产。人文大学的教育质量下降,破败不堪,“只剩下一张皮”。

被视为“闯入者”的周彦博对老校长的看法不以为然。周彦波通过公司法务部提供的《关于北京人文大学、北京美语学院资产处置的说明》表示,处置人文大学资产是为了弥补人文大学的各项经费; “民办学校和民营企业一样,都有一个曲折的发展过程”,各种指责“都是毫无根据的谎言”。

随着风波的展开,周彦博控制下的更多私立学校也被卷入其中:北京美国英语学院(以下简称“美国语言学院”)、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以下简称“北京大学”)西安思源邮电世纪学院也有高校指责周降低教学投入、挪用学校剩余资金、扰乱校园秩序。

备受争议的北京人文大学是一所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去年更名为北京人文进修学院。财新记者今年9月现场调查发现,该校顺义校区原本占地约39亩,现为一家私立皮肤科医院使用;而原本占地500余亩的延庆校区,现已成为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人文大学的主校区,其实只是租用了学校西南角“静思楼”的一些教室用于教学,也不再拥有曾经拥有的数万名学生。

北京人文大学的缩水现象从2013年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但并未受到广泛关注。今年再次进入公众视野,与周彦博几乎全面退出涉事多所学校有关。据多位知情人透露,周彦博试图通过股权变更、托管权交易等方式变相处置和交易其学校的资产,这一行为涉及多处有争议的学校财产。

人文大学的动荡并非偶然。 2016年11月,修订《民办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民促法》),明确民办学校按照营利性和非营利性分类管理。非营利性民办学校的举办者不得获得学校经营收入,学校经营余额全部用于办学;营利性民办学校的业主可以获得办学收入,但必须按照企业标准运营。各省份配套文件相继出台。但除上海、浙江、福建、湖南等少数省市批准设立少量营利性民办学校外,大部分地区仍处于搁置状态,改革停滞不前。与此相关,民办高校主办方纷纷以不同方式退出,不少企业易主,行业格局面临重组。

截至2019年,包括独立学院在内,全国共有民办高校757所。除了100多所政策明确不能转入民办院校的学校外,近三年来,高等教育概念上市公司还向在学校等指标上更具优势的民办高校发起多轮转入——办学资质、学生规模、利润总额、资产价值。并购。 2019年,裕华教育以14.92亿元收购山东英才学院90%股权。在达到最大单笔投资后,优质标的日渐稀缺,其他大学运营商中暗流涌动,试图出售托管权并寻求退出。

据了解,周彦博拟将西安思源学院的办学权出售给中国最大的教育集团中教控股(00839.HK)。交易进展尚未披露。业内人士认为,交易金额或将超过上述山东英才学院,成为迄今为止最大金额。并购交易。

中国教育控股由江西科技大学董事长余国和广东白云学院董事长谢克涛共同创立。 2017年12月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此后集团通过外部并购迅速扩张。 2017年以来,已完成5起并购交易,交易金额超过5亿元。并购规模位居高等教育概念股之首。目前,学校有学生23,800人。在上市的高等职业教育集团中也是最多的。引人关注的是,目前拥有人文大学“侵占”土地的北邮世纪学院也被传出要出售。

不少举报人担心,周彦博“退出”后,学校法人资产追回会更加困难。

另一方面,作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第一批民办高等教育机构,北京人文大学的衰落也凸显了民办高等教育的发展困境。目前,社会办学力量整体力量仍然薄弱。民办学校主要依靠学费等自有资金滚动发展。 “快速扩招、债务运作”成为主流路径。主办方看重规模经济,注重基础设施和招生,对教师素质、专业建设等内涵发展模块投入有限。据《中国教育统计年鉴》显示,2018年,全国普通高等教育中,民办院校占学校数量的三分之一、学生数量的四分之一,但专任教师数量仅占五分之一。

全国仅有6所民办大学获得独立研究生招生资格。除西湖大学是研究型大学外,其余大学均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主,在专业排名、生均经费、师生比等多项指标上均落后。经过人口和政策的红利期,不少学校仍然陷入反复竞争、生源不断减少的困境。近十年来,民办学校不断关闭、退出。除少数获得专科、本科招生资格的高校外,更多高等教育机构的发展受到限制,这也成为人文大学抛售的导火索。

我国高等教育招生规模逐年扩大,但仍面临优质教育供给不足的现实矛盾。在公共财政投入规模有限、更多集中于“双一流”大学等少数高校的背景下,上海教育科学研究院民办教育研究所所长董胜祖认为,民办教育大学要摆脱单纯扩大校园、争规模的发展阶段。进入内涵式发展新轨道,切实加大办学经费投入,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提供多元化、选择性教育服务。

决策层近期频频释放民办学校积极信号,或将掀起停滞不前的改革风潮。 11月10日,教育部发布《关于政协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会议第3379号(教育类343号)提案答复的函》号文(以下简称《答复函》),明确不设全国统一的“过渡期”,决策权下放到省级人民政府,合法合规相关——各方交易将得到保护,非营利性企业将得到支持。以及营利性私立学校的发展。

一经发布,市场反应积极,港股教育板块大幅上涨。业内观察人士分析,在《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修订)》发布前夕,教育部的各种表态都表现出对民办教育的支持,但备受关注的财产清算问题仍有待澄清。在新旧交替之际,早期的创业者正在离开。这是一种喜悦还是一种忧虑?

冲突发生在距北京主城区西北67公里处,直通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门口。沿路再往树荫下走一百米,有一扇小门,上面写着“北京人文进修学院”的牌子,通向一栋五层楼房。大楼一至三层的部分教室为北京人文大学。今天的校舍。这所学校曾拥有土地500多亩,校舍15万多平方米。鼎盛时期拥有60多个专业,容纳近2万名学生。官网展示的校园图片中,充满欧陆风情的高楼大厦错落有致。相当壮观。现原土地及校舍属北京邮电大学所有。人文大学依靠租用校园一角的一些教室来维持运营。三层教学楼密布着铁道、国学、书法、计算机通信四个学院,学生只有千人。据北京市教委公告,暂停人文大学2017年、2018年年度审核通过,整改期间不再允许招生。不过,日前财新记者致电询问招生事宜时,人文大学招生老师仍表示“学生可以录取”。获得专科文凭两年后,再学习两年“升专业”,即可获得北京邮电大学网络教学文凭。但北京邮电大学在线教学中心否认参与上述招聘活动。多位行业领袖认为,如今的人文大学与“野鸡大学”没有什么不同。学校资产早在2013年就已耗尽,随后逐渐衰落。今年矛盾再次激化,与周彦博将涉嫌转让资产全部套现有关。周彦博,1962年出生,湖北光化人。曾任陕西省第十二届政协委员。 1984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机械工程系,后留校从事行政工作。 1998年,周彦博从公立大学转向民办教育,与西安交大实业集团共同创办西安思源学院。 2001年后,周“北上”,购买了多所民办大学和高等教育机构的办办权。

(周彦博就读学校包括西安思源学院、北京人文大学、北京美国英语学院、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

据财新记者了解,周彦博所在学校包括西安思源学院(1998年联合创办)、北京人文大学(2002年获得主办权)、北京美国英语语言学院(2004年获得主办权)、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2013年底取得主办权)。四所学校的主办方分别为西安白鹿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北京东方学堂教育高科技有限公司、北京世纪兴华教育发展有限公司、北京学瀚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周彦博有限公司是周彦博本人或代表他人发起创办的学校。其持有上述公司50%以上股份,从而成为四所学校的实际控制人。周彦博的为人品行与20世纪80年代末西安涌现的一批著名民办大学校长有很多共同之处。西安翻译学院创始人丁祖一、西安外交学院创始人黄腾、西安欧亚学院创始人胡剑波等都是后来离开原单位走上社会的大学教师。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包括周彦博在内,在西安这座群雄争霸的城市里,那些能够“把民办大学做大做强”的人,往往放弃了“租生招收——逐年积累”的传统办学路径。 ——滚动式发展”,重点多渠道筹集资金,快速扩大硬件规模。实现招生规模跨越,以企业理念发展学校。周彦博创办的西安思源学院凭借“规模优先”的方针,购地建校,迅速扩张。短短五年时间,它成为一所“万人学校”。目前校园占地1600亩,学生约1.7人。成千上万的人。北京人文大学在发展的鼎盛时期,有在校生近2万人,是北京规模最大的非学历教育机构之一。北邮世纪学院的资产规模也相当可观:学校现占地500亩,目前招生专业14个,在校生近5000人。但最新消息显示,周彦博正在为这笔庞大的教育资产寻找继任者。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今年9月16日至27日,周彦博将西安思源学院主办方西安白鹿企业管理有限公司55%股权转让给中方。教育集团以质押的形式通过频繁的运营。控股有限公司境内子公司该交易目前正在进行中,尚未披露,中国教育控股尚未回应。此外,据北邮世纪学院内幕消息透露,周彦博正在与四、五家集团就世纪学院托管权转让事宜进行洽谈,“发行价格”为12亿至15亿元。一些买家还向前主办方和前董事询问。学院情况。私立高等教育正处于动荡时期。民办教育分类管理改革启动以来,面对“非营利性监管趋严、营利性前景不明朗”的困境,部分民办高校选择退出,而高等教育上市公司则热衷于寻求高回报。 ——优质资产、寻求快速扩张也顺势而为。然后进入。近三年来,价值超过5亿元的大型并购交易已达十余起。行业观察家表示,许多学校正在私下寻找买家。 “市场情况”通常是根据学生人数,为5万元/人,如果土地手续齐全的话,为40万元/亩。运营商频频“退出”,多年来积累的矛盾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周彦博遭到学校多位相关人士的多次指责:“倒卖校产”。 —— 北京人文大学70余名原领导、师生联名举报周彦博及其搭档吴伟强涉嫌10亿元人民币。官方挪用公共资产罪称,两人通过各种手段“掏空”学校,将大部分学校资产转移到其个人公司名下。 《非法交易》——周彦博前投资顾问韩先生多次提交犯罪举报材料,认为周彦博、吴伟强在民办学校股权交易中利用地下钱庄将巨额资金汇往境外,涉嫌违法商业犯罪。

财新记者获得的另一份举报材料称,周彦博、吴伟强倒卖美国语言学院租赁的土地时,涉嫌捏造债务、逃避巨额个人所得税。 “破坏校园秩序”—— 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院长及领导多次向公安、教育部门举报,声称周彦博绕过董事会,以暴力手段冲击校园,并派人夺取了学院的公章,以夺取学校的实际控制权。法人证明及印章、照片等重要文件、原始财务凭证、会计账簿等,侵犯学院独立法人治理权。北京人文大学风波一度震惊教育界和法律界。 2019年3月底,中国诚信法制研究会在京主办完善民办教育法律实施和监督机制专家座谈会。浙江大学民办教育研究中心原主任吴华记得,“会议上专门讨论了这个事情”。以周艳等人涉嫌逃税巨额、盗窃变卖学校财物、地下洗钱巨额、公然逃避学校经费、公然诈骗组织等罪名的负面新闻为例,婚内出轨、抛弃妻子起诉女儿,严重损害了民办教育的形象。这应该被视为一个警告。”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议是由北京人文大学“空心化”引发的,但其背后却隐藏着民办教育发展的整体挑战和困境。

北京人文大学作为其发展曲折的中心,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 1984年,在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教授周红星的带领下,北京人文函授大学正式成立。 20世纪80年代初,高考刚刚恢复,大学招生规模极小。许多向往高等教育的学生却无法进入。函授教育以课本送校、学生利用课余时间自学为主,提供了稀缺的教育渠道。并且很受欢迎。周红星回忆,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人文大学首批招生就有六万多人报名。其著名校友包括演员朱时茂、足球运动员年维思、记者习小平等。民办高等教育在20世纪80年代萌芽,北京城市学院、浙江树人大学等知名大学也在同一时期创办。与周红星类似,第一批民营经营者多为大学退休教师,从以自学考试或成人高考培训为主的非学历教育机构起步,逐步提升教育水平。 1996年,北京城市学院的前身海淀戴大受国家教委委托开展高等职业教育试点,成为第一所具有国家承认学历的民办大学。 1997年,北京人文大学也成功从函授教育向全日制面授教育转型,去掉了“函授教育”二字,为继续发展奠定了基础。北京人文大学与周彦博的关系源于民办教育新政。 1997年,国家提出“科教兴国”战略,加大教育改革和发展力度。同年颁布了新中国第一部规范民办教育的行政法规《社会力量办学条例》,提出“国家严格控制社会力量举办高等教育机构”。次年,根据上述规定精神,北京市教委下发《关于规范社会力量举办者资格的通知》号文,要求民办学校单位实际向学校投入资金或实物物资,上级学校应“北京人文大学当时的四个主管单位,即人大中文系、中国青年报社、北京文学艺术学会、北京人文学院”北京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相当于‘提名者’,不参与学校的管理,也没有注入资金,只能继续引进其他主办方。”老校长周红星说。原因是,最初的规定出于安全考虑,要求民办教育机构必须由合格的“主办者”管理。实践中发现,这种名义上的主办者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新规中对要求进行了调整。 2001年,为引进新的主办方,北京人文大学委托北京嘉华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对学校资产进行评估。根据嘉华评估公司出具的第《北京人文大学资产评估报告书》号,评估基准日2001年3月26日,北京人文大学整体资产评估值为11,847.29万元,其中有形资产评估值为5,360.07万元,责任评估价值87,492万元。万元,标明“信誉价值”的无形资产7362.14万元。在此背景下,周彦博通过当时《中国青年报》广告部员工吴伟强得知人文大学正在寻找主办方,并自荐。 2002年2月,双方签订《确定北京人文大学举办者协议书》协议;周彦博与合伙人吴伟强共同设立北京东方学堂教育高科技有限公司。周彦博作为周彦博协议签署方,持有54.99%的股份。协议规定,主办方只需向学校投资500万元,人大中文部等原四个办学单位退出。根据《北京人文大学章程》第九条规定,学校是从事非营利性社会服务的民办高等教育机构,启动资金4000万元。北京东方学堂教育高科技有限公司出资500万元,其余资金用于学校滚动式自主发展。积累资金“不需要合理的回报”。

当时,从西安“北上”的周彦博是民办高等教育界的“后起之秀”。他创办的西安思源学院正在崛起。占地1000余亩的二期、三期校园相继竣工,在校学生10000余人。新主办方决心在人文大学复制西安思源学院“做大做强”的模板。按照周彦博的办学规划,三年内,学校要“达到在校生8000人以上的规模,力争进入北京市十强学校行列”。北京人文大学由此进入快速扩张时期:周彦博接手人文大学后,除了自己不到40亩的校园外,还在通州、顺义、昌平、朝阳等地租赁了500多亩土地,千方百计扩大招生。 2004年,文科学生入学人数首次突破1万人。为了继续提高办学水平,达到升职硬指标,2006年,人文大学在周彦博的带领下,向北京外国语大学、康庄学院购买了延庆区土地500余亩。镇政府举债,成立了延庆校区,当时,延庆校区在校生人数达18000余人,年学费收入超亿元。民办高等教育也呈现扩张趋势。 21世纪头五年,我国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数量已超过1000所,在校生超过100万人,民办高职本科院校数量也超过100所。 540所,在校学生超过200万。当时,在北京50多所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中,人文大学是拥有一万名学生的七所学校之一,其声誉足以跻身前三名。当时规模最大的北京科技管理学院,在校学生甚至有3万人;如果发展顺利,人文大学有望升格为高职院校,进一步扩大优势。 2004年底,踌躇满志的周彦博、吴伟强还购买了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北京美国英语学院的办办权,并再次提出了“一所学校”的目标。为10,000 名学生”提供给美国语言学院,当时该学院有4,000 多名学生。政策走向和教育供给环境的变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挑战。 2006年和2007年,多所私立学校被曝就业率造假。因学籍、学历、收费等问题引发的社会事件不断发生。有关部门连续发文要求加强对民办高等教育机构的“监管”。由于城市功能分散和产业结构调整的特殊背景,北京高等教育政策更加收紧:相关部门不再扩大普通高等学校计划招生规模,不再批准学校升级。短期内。人文大学征用延庆校区500余亩土地后,因征地等问题,导致土地证迟迟无法满足晋升条件。在严格的政策控制下,“促销”计划宣告失败。此后多年,由于办学用地紧张等条件,北京民办大学的数量和档次几乎没有发生明显变化。同时,与2003年高峰期相比,2008年以后,适龄入学人口大幅下降,以学费收入为主要来源的民办学校收入直接下降。董胜祖回忆,2009年至2011年间,此前快速发展的民办教育遇到了瓶颈。由于生源减少,不少民办高等教育学校资金、债务紧张,面临生存压力。他这段时间参与调查的212所民办学校数据显示,48所民办高校平均招生人数减少近千人,少数高校负债率超过50%。大量缺乏政策优惠的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将更难以抵御“寒冬”。与有招生计划的民办高校不同,2004年取消全国学历教育考试后,高等院校只能从事自学考试或成人高考的助教工作。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这些教学形式逐渐萎缩,生源更加不稳定。

“有的学校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逐步从专业学院转为高职院校甚至升格为本科,进入新的办学轨道;而有的学校则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突破原有的发展模式, “随着市场萎缩,他们没有获得新的资源,只能等待并被淘汰。”中国民办高等教育研究院院长、浙江树人大学原校长徐旭清说。

随后出现了一波私立学校退学和关闭的浪潮。 1995年创办的山东烟台建文学院资不抵债,2010年5月被迫并入烟台南山学院,引起相当关注。此外,江苏梨职业学院、北京京城学院、北京燕京华侨大学、四川天一学院、北京外事培训学院等一些地方知名院校也纷纷关闭或被合并。根据《国家教育发展统计公报》历史数据,2005年至2009年,全国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减少265所,招生人数减少20万余人。

多位受访专家直言,高等教育资源稀缺的时期已经过去,质量和特色将成为民办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但人文类大学过于依赖外部扩张的办学模式,导致其难以“突围”。财新记者翻阅该校历年审计报告发现,虽然人文大学最鼎盛时期的学费和住宿费每年收入数亿元,但办学收入很大一部分都用于购买土地,兴建校舍,扩大规模。以2006年为例,当年人文大学的学费收入为1.04亿元,而购地和建设校舍的费用则近9600万元。相比之下,学校对教育教学的投入极为有限:人文类大学每年教学活动支出占学费收入的比例已低至6.77%,远低于教委规定的20%“红线”;专任教师数量占教师总数的比例一直低于民办高等教育25%的平均水平,甚至呈现下降趋势。 “我们一直在体多建设一些实验室,增加专职教师的比例,但周彦博在这方面的投入相对较小。”人文大学原校长李金耀回忆道。北京美国语言学院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他们(周彦博、吴伟强)进来后,一直在说扩大规模,建一所可容纳一万人的学校。”北京美国语言学院原副院长钟华说:“我们原来的外教水平要高得多,这些(老师)很有才华,他们是学校的瑰宝。他们认为这些人工资很高,还有一些老教授教了快10年了,却不给他们上课,让他们离开。周彦博领导下的北京人文大学、北京美国语言学院等多所学校的发展势头从此一落千丈。财新记者获得的一份审计报告显示,自2009年以来,连续五年,两所学校的招生人数每年都缩水25%以上。到2013年,占地500余亩、规划容纳1万人的延庆校区,人文大学在校生仅有2970人。发展受阻后,一些组织者企图套利出路,引发一系列学校产权纠纷,民办高等教育发展中更核心的制度困境浮现出来。

资产转移文科大学的困境并非独一无二。 “大量民办学校采取了扩产模式,组织者根据个人判断,认为未来学生数量还会持续增长。”董胜祖告诉财新记者,2008年以后,民办学校首次面临生源瓶颈期,一些学校前期盲目扩张、负债过大、发展过程中注重规模等问题凸显出来。早在2008年,中央教育科学研究院副教授吕才臣的一项调查就发现,许多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投资成本较低,依靠租用校舍、聘请教师生存。此类学校在遭遇学生资源断崖后,往往会“主动”退出“灭绝式”,悄然停止运营。但人文类大学的情况比较特殊。依托学校的滚动发展,学校积累了可观的实物资产:早在2002年学校托管权移交时,人文大学就已拥有顺义校区近40亩土地和校舍,数千所朝阳区办公楼、住宅平方米,以及课桌椅、电脑等教学办公设备若干;上述资产均明确记载于2001年注册的人文大学固定资产实物账户,属于学校法人。 2006年,人文大学与北京外国语培训学院、康庄镇政府签订协议,以承担对外收购的方式,以合同价3亿元收购500余亩土地及地上建筑资产。还清了培训院的债务,后来成立了延庆大师。校园。学校企业资产进一步扩大。到2010年,北京人文大学固定资产净值高达4.5亿元。周红星等老校长退休后多年一直关注学校动向。他注意到,当人文大学发展陷入困境时,上述资产全部“蒸发”:2010年1月,朝阳区广西门北巷一栋1895平方米的办公楼被公开拍卖给新疆天恒基资产管理公司。 1980万元。 2011年8月,朝阳区广西门北巷5栋248.8平方米的房屋以162.1万元出售给周彦博、吴伟强持有并控制的北京世纪博杰科贸有限公司。时间。两处校园资产也被出售。 2011年9月,人文大学在周彦博的带领下,将延庆校区的全部资产和债务(负债约2.39亿元)打包剥离给周彦博拥有并控制的学瀚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彦博,转让价格为1.226亿元。公司(以下简称“雪瀚公司”); 2013年,人文大学顺义校区资产以4100万元出售给北京东方博闻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博闻”),周彦波为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前者的现金并未实际转入学校账户。审计报告显示,截至2013年,人文大学仅在延庆校区拥有新建的4058平方米的锅炉房和食堂,原值仅1209.2万元长期担任董事长,吴伟强一直担任董事,除时任总裁占据一席外,其余两名董事基本由周彦博的合伙人担任,与周、吴关系密切。前校长李金耀告诉财新记者,校长在董事会中的发言权很小,所有决定实际上都是周彦博做出的。 “人文社的钱到了他的账户后,学寒就会直接提取。” “他(周彦博)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位了解周彦博所在学校财务状况的内部人士说道。财新记者从多位前任或现任学校领导了解到,周彦博以“办企业”的思路“办学”,经常在麾下的多所学校之间调拨、转移资金。如果学校发展不利,他经常会整合、撤回资金。寻求新的发展机遇。在人文大学学生数量下降、面临资不抵债的困境后,周彦博果断处置资产,通过“卖左手卖右手”、“低进高出”等方式,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财新记者注意到,人文大学延庆校区被剥离给周彦博控制的学瀚公司后,学瀚公司应支付给人文大学的1.22亿元并未实际收到,而是计入了“应该支付”。收集账目”。随后,失去产权的人文大学向学瀚公司租用了校园。 2011年至2013年,年均租金超过3500万元。用租赁费用抵应收账款“相当于不花一分钱,而且资产在自己名下”,上述知情人士表示。怀疑不少学校房产被低价转让,然后以高价从中获利。前述知情人士称,周彦博、吴伟强以4100万元将顺义校区转让给东方博闻大学后,又通过变更公司股东,以1亿多元将土地转让给马春林、马硕等人;后者在原校区任教。北京方舟皮肤科医院在这片土地上开业。对于转让价格问题,马春林没有直接回应。剥离人文大学延庆校区资产后,周彦博急于盘活土地资源,找到了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 “2008年,教育部发布第26号令,要求独立学院至少拥有500亩土地。当时世纪学院无法满足这一要求,北京正在寻找土地。以便提供机会对于大学生来说,我们不得不决定退出。”在世纪学院门前举行的方锡华集团副总裁张立峰表示

。2013年,学涵公司与北邮世纪学院、锡华集团、锡华教育签署系列协议,协议规定,学涵公司应将延庆校区土地及校舍过户至世纪学院,使学院满足本科评估和重新核发办学许可证的要求,以此为前置条件;周延波、吴炜强控制的学涵公司则获得学院实际举办权。 系列“高效”的买卖操作,与民办教育相关法律规定产生巨大冲突。“这是侵占学校的公益性资产。”老校长周宏兴说,“周延波、吴炜强当时用500万元买下的,是学校的举办权,不是整个学校。举办者可以使用、管理这些资产,但必须用到办学上,不能随意变卖、挪用。”在他看来,这是直接侵吞了人文大学数亿元校产,“掏空”了学校。 产权困境作为一所民办教育机构,人文大学的产权究竟属于谁?依照《民促法》规定,民办学校对举办者投入民办学校的资产、国有资产、受赠的财产以及办学积累,享有法人财产权。学校存续期间,所有资产由民办学校依法管理和使用,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占。这与学校登记的属性有关。北京人文大学创办之初便与其他民办校一样,在教育监管部门登记注册,属民办非企业性质的非营利教育机构。据此,即使学校经营不善、终止办学,在清偿债务后,举办者仅可收回原有投入所形成的资产,剩余资产应归属社会公益。这一规定由来与中国《教育法》最初不允许教育机构营利有关。1995年9月1日实施的《教育法》中第25条明文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举办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制度设计的初衷是考虑到教育不同于一般商品,教育机构的性质因而也和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的企业不同。在许多教育界人士看来,中国长期以来教育投入严重不足,民办学校兴起至今仍以“投资办学”为主,“捐资办学”极少,投资者寻求回报的诉求也不应否定。但政策几经沿革,民办学校的性质仍然模糊,在监管层面,对于产权的归属难以明确界定,灰色空间由此出现。2002年版《民促法》提出举办者可以“从办学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但这一提法回避了上位法《教育法》中对教育机构“非营利”的定性。此后十余年间,“合理回报”相关配套政策迟迟没有出台,实践操作困难,部分投资办学者以灰色手段变现,增加了监管难度,也助长了“劣币驱逐良币”。数位举报人向财新记者表示,除了“掏空”人文大学外,周延波还利用对麾下多所学校的控制权,在各种形式的关联交易中获取私利。最常用的方式,是让学校向举办者的关联单位租赁固定资产,或购买商品、服务。北京人文大学历年审计报告显示,作为举办方,周延波、吴炜强控制的东方学园公司对学校的实际投资,仅2002年转让举办权时一次性投入的500万元。此后,学校继续发展,主要依靠学费收入、银行与第三方公司借款:2003年—2009年的扩张期间,人文大学90%以上的收入来自学费、住宿费,并累计向中国农业银行、华夏银行等银行借款超1.4亿元,向思源学院、美语学院、北京博华东方教育投资公司等关联方借款近8000万元。周延波麾下多所学校有关人士提及,学校学生公寓建设与后勤管理多由周延波关联人在校外成立的公司承担;后勤不计入办学经费,由举办者单独提走。北京人文大学一度每年需为延庆校区支付3400万—4400万元不等的高额租金,北京美语学院长期场租逾7000万元。多所学校绿化、教学设备等承包商,也来自周延波的“身边人”。“听人说(周延波)亲戚朋友在学校里安插了也不少,电脑房(设备)用亲信去做的,按比较高的价格拿学校的钱。”美语学院原副院长钟华回忆。除利用关联交易获益,举办者还可以用对外投资、借款等名义,直接转移、挪用学校的办学结余——表现在学校财务报表上,往往出现高昂的关联方借款,大额固定资产折旧,以及迟迟未能收回的“应收账款”。据财新记者获得西安思源学院2015年度、2018年度、2019年度审计报告,学院每年“应收账款”高居不下,分别为6599万元、6066万元、6123万元。仅2015年,近6600万元应收账款中,超过90%账款都来自周延波参与控制的关联单位,账龄普遍在1年以上。“近年来,西安思源学院不断上涨学费和住宿费标准,其办学结余均被实际控制人周延波挪用或者巧立各种名目设置关联交易转出。”周延波前妻在一份书面回复中称,“周延波控制的所有教育公司都没有经营实业,更没有经营收入,公司所有的资金均来自其控制的学校的学费收入。这些公司在账面上体现的给学校的借款,其实本质上都是学校自己的钱。”值得注意的是,近日教育部在《答复函》指出,未来,新政不会“一刀切”地否定关联交易,在关联交易公开、公平、公允,合理定价,不损害学校利益的前提下,教育部对合法合规的关联交易持开放态度。但多位专家强调,要避免相关方“以非营利之名行营利之实”,清晰的产权关系仍是明确关联交易合法性的前提。 “客观地说,当前对民办学校产权的界定还不明晰,很多学校是滚动发展壮大,哪些是投资者投入形成的资产,哪些是学校办学积累的资产,又该怎么分、怎么管理?这个账是很难算清的。”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王一涛告诉财新记者。此外,非营利民办高校拥有税收、土地等政策优惠,能以低廉价格享有教育用地,在很大程度上个体和公共投入交织,现有法律框架下产权更难区分。多位受访专家亦提及,《民促法》虽然就民办学校财产问题设计了“学校法人”概念,但实践中,因学校实际控制权并不在“学校法人”手上,这一权属主体往往沦为“空壳”;而相关监管缺失,更加剧了举办者利用控制权获取私利、侵占校产的行为。据了解,教育部门须对民办学校不定期安排日常检查和督导;每年组织或委托社会中介组织评估办学水平和教育质量,展开年度检查工作并向社会公布年检结果。而2011年,人文大学固定资产骤减3.98亿元,到2013年,固定资产估值仅1209万元、尚无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的食堂和锅炉房,这期间,北京市教委仍然通过了北京人文大学的年检。 何去何从产权不明,让周宏兴和老校长们多年的举报也在某种程度上显得很无力。即便是2016年以来,《民促法》有了重要调整,人文大学的账还是很难算清。一方面,早期举办权转让不规范,留下诸多隐患:按照2002年人文大学举办权交接时的估值报告,学校估值1.18亿元,净资产3000余万元,但周延波、吴炜强一方仅投入500万元,就拥有了对上述资产的控制权;另一方面,举办权交接后,学校董事会几乎由周延波、吴炜强一方完全把控,缺少教职工代表、校友代表等制衡的声音,大量被认为实质性侵占校产的行为,仍然“合规”地通过了董事会决议。对于学校“所托非人”,周宏兴仍有遗憾,“当时一批老校长都是知识分子,认为自己签的是君子协议。”他希望,追回人文大学校产后,将资产重新投入社会公益。周宏兴至今仍强调,当时所签协议,仅转让举办权,而低价入主的周延波,并没有推翻学校非营利的性质。面对民办学校产权混乱,政策管理与办学现实冲突的情况,2016年,新修订的《民促法》取消“合理回报”相关条例,明确将民办学校按“营利性”与“非营利性”进行分类。《教育法》也于此前的2015年修正教育机构不得营利“一刀切”的条例,仅规定以财政性经费、捐赠资产举办或者参与举办的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不得设立为营利性组织。民办教育“分类登记、分类管理、分类扶持、分类规范”时代开启,期望从制度上解决民办学校主动或被动以“非营利”行“营利”之实的现象。不过,新一轮改革仍在起步阶段:从实际情况看,各地不同程度带有畏难情绪和观望心态,或多或少存在“选择性执法”“集体不作为”现象。“实施非营利性和营利性分类管理改革,特别是现有学校转设为营利性学校,是一项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极其繁杂的财务清算、资产确权、税费清缴和校产处置等一系列政策难题。”董圣足担忧,如果分类管理改革不能很好落地,或营利性学校生存空间受到挤压,以非营利之名行营利之实的现象就难以避免,“毕竟现阶段我国社会力量兴办教育的主要特征是投资办学,而非捐资办学”。新的变数也在涌现。部分举办者因发展信心不足,萌生退意。“对很多举办者而言,选非营利不是本意,因为是投资办学,希望获得一些经济回报的;但选营利又比较困难,有土地的原因,政策环境也不明朗。”王一涛说。在此背景下,一批以高校为主体的民办高等教育集团陆续在港股上市,积极收购民办高校,急速扩大办学规模。以计划收购西安思源学院举办权的中教控股为例,2018年至今,中教控股已先后完成广州大学松田学院、重庆南方翻译学院等6所国内民办高校收购,涉资逾40亿元。就在今年8月,中教控股还宣布拟以13.56亿元收购海口经济学院及海口经济学院附属艺术学校60%股权。最新财报显示,集团截至2020年2月29日止,六个月毛利率已超过50%,业务及经营业绩主要源于收取的学费和住宿费。多位学者担忧,这些境外上市教育集团通过“可变利益实体”(VIE)架构直接或间接控制大批非营利性民办学校,可能形成新的灰色地带。不过,教育部近期表态显示,非营利性民办学校利用VIE架构上市或成定局,符合法定条件的关联交易将得到认可——11月10日《答复函》公开后,11月12日港股教育板块开盘大涨,天立教育涨幅一度超过30%,宇华教育、希望教育、枫叶教育、银杏教育、大地教育、新高教集团等当天均涨超10%。 民办教育上市集团“并购潮”火热,周延波也在积极寻找“下家”,潜藏的矛盾再度激化:近期,原北京人文大学12名校领导则联名上报教育部,要求阻止将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举办者变更为周延波控制的公司,避免社会公益性资产流失;有关注思源学院发展的人士向教育部紧急反映,称周延波变相将思源学院的举办权高价倒卖给上市公司,严重违反了学院章程规定;而世纪学院一方,亦有相关人士与媒体接触,曝光周延波此前冲击校园秩序等系列行径。 (北京人文大学原占地约39亩的顺义校区,现为一所民营皮肤病医院使用)不过,针对举办者涉嫌违规办学的行为,相关监管缺失,“追究”则更加困难。2013年至今,周宏兴在各级纪委、教育主管部门、公安部门、国土部门来回奔走,相关部门调查却常常无疾而终,“去年教委找北京市民办教育协会来查过”“今年又给叫停了”。“关键在于谁应该出来处理这个问题。平时监管缺位,出问题时追责已晚。”徐绪卿直言。民办学校的资产争端时有发生,但监管责任依然悬置空缺,办学者部分失范行为常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风险随时可来。决策层也释放强化监管意向。据《答复函》,新政将综合财务审计、信息公开、税收检查等手段,依法加强对民办高校办学行为的事中事后监督管理,加大对违法违规办学行为查处力度。仍有人担忧,监管责任落实面临资源和能力短板,实践效果可能打折扣。从事多年民办教育法律工作的云南凌云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李春光告诉财新记者,对民办学校办学合规性——尤其是财、税、法方面的实质性审查仍未建立。“行政机关也很难把监管落实,各省各地分管民办教育的行政编制就两三个人,全国民办高校700多所,仅仅看审计报告和银行流水,就能进行监督吗?它没有这个人力、精力、技术能力,更多就停留在表面上。”多名业界人士认为,产权不清,更长期的负面影响,是损害办学者投入热情——真正有志于发展非营利办学者,苦于政策扶持力度不足,而学校法人财产易受侵害;而希望获取回报的营利办学者,因担忧投入资产的产权保障缺失,不愿进一步投入。在周延波退出后,其麾下多所学校的前景,同样迷雾笼罩——当民办高等教育生源“红利期”已过,如何摆脱外延扩张模式下低质、同质的弊病,在新政策环境下积极转型求得持续发展?据财新记者了解,北京人文大学、北京美国英语语言学院两家以成人自考为主的高等教育机构,经历了2009年前后的发展“断崖”后,曾尝试用开设热门专业、促进就业等方式吸引学生,却始终没有逆转生源困境。2020年6月,周延波一手创办的思源学院被曝违反教育部规定,推出“预交学费”的优惠政策。有知情人称,思源学院财务情况并不乐观。而北京邮电大学世纪学院由于延庆校区土地证未落实,迟迟无法完成独立学院转设,院领导与周延波冲突激烈,影响内部治理。多位受访学者和业内办学者亦称,不少民办学校,也面临上述“可持续发展”的难题。一方面,在资金来源上,大多数民办高校还是“以学养学”,学费占学校收入的比例可达70%至80%。其他资金来源,如政府资助、社会捐赠、学校自身的产业开发、提供社会服务产品等,均难成主流。一旦其生源市场萎缩,学杂费收入下降,将直接威胁到学校的正常运作及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高等教育迈入大众化阶段后,如何摆脱重复建设,由量向质转变,已成民办院校发展的核心难题。民办高校复苏至今,仅有北京城市学院、河北传媒学院、陕西西京学院、黑龙江东方学院、吉林华侨外国语学院五所民办高校获得研究生独立招生资格,且都以应用型为主。到2018年,649.6万民办高校在校生中,本科生417.08万人,高职(专科)232.51万人,硕士研究生仅1490人。2018年,西湖大学诞生,打破了民办高校长期被禁锢其中的“定位起步低”“绝大部分为职业技术型”布局,同时成功建立自己的筹款体系,吸收百亿级社会捐赠,开辟中国民办高校发展新的可能,但这仅是凤毛麟角,罕有跟随者。“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董圣足说,“不仅仅是监管的问题,民办教育长远发展,需要更激励性、支持性的环境。”在教育部近期频繁释放信号下,业界正翘首盼望即将出台的《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修订)》,长期按兵不动的分类改革能否迎来实质性进展,上市集团并购、关联交易、举办者变更等敏感问题将如何规范?还需拭目以待。不过目前,对不少早期办学者而言,若前景不明,套利退出仍是短期内更“理性”的选择。“可以预期,打算退出的举办者不止周延波一个。”王一涛说。■(财新记者于宁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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