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地通知您，我们的网站将在24小时内关闭，并且不会再有收购计划。感谢大家参与这个开放社区，保重！”这是一次毫无预兆的告别。 2024年5月2日，一名署名为“that_thing”的用户突然以网站运营商的名义在全球最著名的字幕网站Subscene的论坛上发帖，宣布该网站将在24小时内永久关闭。消息一出，不少人涌入网站论坛留言。一些人询问如何保存网站上的所有字幕文件，另一些人则试图联系管理员以提供财务帮助。许多人认为仍有改进的空间。但5月5日，Subscene网站上的所有影视资源信息一夜之间消失了。变成了一张淡黄色底色的空白页，只留下几行冰冷的文字。作为全球最知名的字幕网站之一，Subscene聚集了全球大批热爱影视翻译的网友。他们“用爱产生力量”，为网络共享的影视资源创作自己的原创翻译字幕。这个网站之所以闻名全球，是因为它可以提供多种语言的字幕文件，从英语、法语、中文、阿拉伯语，到韩语、泰语、希腊语，全部都是免费制作和提供的。如今，该网站已经停止运营，这对于小语言国家的影迷来说，是一个尤为沉重的打击。

不过，Subscene的消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随着Netflix等流媒体平台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扩张，以及各大影视公司对版权问题的日益重视，这些本就与盗版问题紧密相连的业余字幕组和影视下载网站的处境必将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困难。对于文化研究者来说，业余字幕网站的生存问题不仅仅可以用一句简单的“是否违法”来解释，其背后还有着复杂的纠葛。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必须在保护知识产权的需要与文化交流和通过多种媒体获取信息的好处之间取得平衡。”美国肯特州立大学现代与古典语言学博士、研究视听翻译的学者侯赛音·阿布·拉亚什（Sayin Abu Layash）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道。

乌托邦之死在Subscene网站上的内容一夜之间消失后，网友们仍然可以使用该网站的论坛功能来留言和讨论。于是，这个原本安静的论坛，变得充满了悲伤的气氛。一些人抱怨甚至咒骂运营商，认为他们应该早点向网友求助，而不是把事情拖到这一步。有人担心自己当年精心整理的字幕信息会丢失，也有人用悲伤的语气回忆起往事。快乐时光。一位网友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Subscene的关闭让我在上面的数千个小时的生活完全关闭了。感觉就像我的遗产被烧毁了，或者就像我站在路边无家可归。就这样。 ”除了英文内容外，这些帖子下的评论还夹杂着日文、韩文、阿拉伯文等语言。如果你了解Subscene的辉煌历史，你就能理解为什么网友们对这个“互联网之家”如此执着。该网站建立的具体时间不详，但根据论坛上一些老用户的回忆，他们大约在20年前就开始使用这个网站。 21世纪初，随着互联网共享文化在全球盛行，不少影视资源网站通过提供免费影视资源供网民下载，获得了巨大的流量。当这些不同语言的免费影视文件被不同国家的网民使用、成衣流传时，字幕制作就成为潜在的巨大需求。因此，这种需求带动了Subscene的快速发展。很快，由业余字幕爱好者组成的网站Subscene就在一群“莽汉”影视下载网站和字幕组中脱颖而出。获胜的主要原因是其干净的界面和友好的社区文化以及明确的规则。久而久之，网友们自发地在Subscene上形成了评分机制。优秀的字幕将被标记并推荐给更多网友。 Subscene 的字幕翻译人员都是出于兴趣爱好，非常敬业和自觉。如果有人报告他们制作的字幕有问题，他们会立即报告。正因为这些优点，逐渐吸引了世界各地有兴趣将字幕翻译为“为爱发电”的人们。字幕涉及的语言种类也逐渐增多。就这样，Subscene逐渐演化成为全球最大、最全面的语言系列。业余字幕网站。子场景神奇地自发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默契和规则。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人们在这里用阿拉伯语留言并提供经典的英语电影字幕，也可以看到人们用韩语询问有关英语电影的问题。现场气氛热烈、和谐。美国肯特州立大学现代与古典语言学博士、视听翻译学者Hussein Abu Layash曾使用Subscene进行阿拉伯语字幕翻译研究。他发现这些业余翻译者确实是受自己的爱好驱动的。他们中的一些人使用钢铁侠的化身，而另一些人则使用哈利波特系列中的角色来代表自己。他们也经常谈论他们欣赏的英雄和情节。这些表达凸显了字幕组成员的品味和喜好，并且经常谈论他们最喜欢的角色，这些交流给网站带来了良好的氛围。

韩剧《鱿鱼游戏》不同版本英文字幕翻译对比。虽然图片/视频截图在版权方面处于灰色地带，但Subscene将这种干净、高效、无私的运营方式发挥到了极致，也带来了一些间接的社会效益。例如，总有一些听障网友到网站上寻找不同语言的字幕，通常会得到详细而贴心的答复。有了这些免费字幕，这些残疾人就可以自由地欣赏各种语言的影视作品。要知道，当时的流媒体平台规模还不大。许多电影没有官方字幕，听障人士无法欣赏。电影，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完全是一群电影爱好者依托这个网站做的一件好事。 2020年，当韩国导演奉俊昊以《寄生虫》斩获多项奥斯卡奖时，他站在领奖台上表示：“一旦克服了一英寸高的字幕障碍，大家就能看到更多精彩的电影。 ”。在某种程度上，Subscene 是为了帮助人们克服障碍。

缺钱，不合法，还被大公司打压。事实上，早有迹象表明，Subscene这个完全依靠运营商自有资金、由网友维护的网站已经出现了问题。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缺钱”，这是不可持续的。两个多月前，Subscene的运营者在网站上匿名宣布，网站生存出现问题，并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他写道：“该网站多年来一直无法自我维持，访问者数量不断下降，维护无法继续。我对每个人为内容管理所做的贡献感到惊讶，这就是为什么我继续为该网站付费这么久的主要原因。”此类网站的突然消失并不令人意外。毕竟这样的剧情从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上演了。许多全球知名的分享网站都宣布关闭，原因无非是版权问题或者财务问题。 2023年6月，全球最大的下载网站之一RARBG宣布关闭，引起大量网友感叹。原因之一是该网站违反了多国版权法，疑似在多国被屏蔽。早在十年前的2014年，国际知名老牌资源网站“海盗湾”就曾多次因各种原因被迫关闭重启，再次遭遇挫折。在中国，同样是在2014年，与Subscene功能类似的字幕网站Shooter.com的中文版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彻底关闭，至今仍未恢复。 “需要Sagittarius.com 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射手网留下的这句著名的“遗言”颇有先见之明。十年前，中国大型正版视频网站正在兴起。他们引进了海外大型正版影视剧，也有比较正规的字幕配置。字幕站、资源站的版权问题浮出水面。然而此时的海外，当时的Netflix、迪士尼等大公司还维持着相对传统的在线点播甚至录像带业务，并没有过多涉足互联网领域。因此，像Subscene这样的网站才能在黑暗中继续生存。直到2019年，这一局面终于被打破：新媒体影视巨头Netflix迅速崛起，大举进军全球市场，不断制作和采购不同语言、不同国家的影视剧。这一行为也启发了迪士尼、苹果、亚马逊等许多公司纷纷进军流媒体业务。这些流媒体平台都非常重视字幕配置，大部分影视作品都会配备相应的全球主要语言的官方字幕以供选择。从那一刻起，像Subscene这样的网站的命运就几乎注定了。无论是影迷对其需求的减少，还是版权的灰色地带，都决定了它未来确实难以为继。与此同时，技术的飞速发展也给业余字幕网站带来了沉重打击。同样是在2020年左右，AI开始在影视翻译中发挥更大作用，变得更加“高效”。在这种趋势下，高科技与大公司的业务扩张需求迅速结合。据海外媒体报道，Netflix早在2020年就开始使用人工智能工具训练AI对一些非英语国家的影视节目的字幕进行“预处理”，以期提高效率和准确性，快速占领市场。字幕翻译轨迹。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业余字幕组制作的草根、创意字幕，而不是经过AI“训练”过的文字，因为它们更人性化，更能体现影视作品内容中的语言。外在意义。然而，随着AI技术的进步，“机器翻译”的感觉越来越低，影迷很难区分哪些字幕是人类翻译的，哪些是AI的作品。

但在研究者看来，这些业余字幕网站的翻译当然有其独特的价值，其文化贡献不能被抹杀，更不能消除。 “由充满热情的个人提供的丰富、上下文敏感的翻译是不可替代的，并且为观看体验提供了重要的价值。应找到方法将这些人为因素与技术进步结合起来，以保持翻译的深度和质量。”侯赛因·阿布·拉亚什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从商业角度来看，大公司的压力和版权执法行动是可以理解的，但它们往往忽视了这些草根网站背后的文化价值和教育价值。

拯救稀缺的社区文化。 “业余字幕翻译”这种濒临灭绝的草根文化，除了网友自己，没有人能拯救。 Subscene于5月5日关闭前后，美国在线社区Reddit上的网友创建了一个数据库，保存了该网站的一些字幕文件，并与整个互联网分享。此外，Subscene 上也有人提供了另一个网站的URL。虽然过去的成就可以保留，但网站的关闭严重影响了字幕创作者的积极性。就像这些业余翻译者聚集在Subscene论坛上抱怨一样，他们就像无家可归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创作，会热爱什么样的人？专家学者和文化研究者认为，业余字幕翻译者的活力可以帮助大公司生产出更加生动有趣的翻译内容，两者之间实际上有合作的必要。由于Netflix、迪士尼等大平台已经有字幕翻译需求，因此可以主动与草根社区和Subscene等翻译者进行翻译合作。他们可以开发一些共享字幕的平台，或者建立免费的字幕库，也可以提供资金加强基层翻译人员的培训，培养更多合格的翻译人员。事实上，经过几年的探索，Netflix等大公司也发现，了解当地文化的小语种翻译人员具有AI无法替代的价值。他们也在探索与业余翻译人员合作的方式。英国《卫报》曾报道称，2021年Netflix出品的韩剧《鱿鱼游戏》风靡全球后，也引发了一场关于字幕翻译的争议。当时，一些懂韩语的观众批评字幕不准确。例如，剧中有一个韩语单词发音与“oppa”相似。在韩语中，这个词的意思是“兄弟”。这是女性对年长男性的尊称。寓意两党关系比较密切，即中国人常称“欧巴”。在Netflix 配音版本中，这个词被翻译为“老人”，而在字幕版本中，它被翻译为“宝贝”，这两个词都有些不准确。经历了这次争议后，Netflix开始关注字幕翻译的准确性。他们在俄罗斯、西班牙等地聘请了更了解当地文化的字幕翻译来改善这种情况。不过，大公司的这样的举动可能是偶然的，也可能最终与字幕网站的命运无关，只能让个人业余字幕翻译者受益。人们心里清楚，诞生于“灰色地带”的业余字幕网站的未来依然不容乐观。这些网站正在一一从互联网世界中消失。是否有一天，我们再也看不到完全由网友提供的有趣的免费字幕了？那些21世纪初的“乌托邦”互联网网站会一一倒塌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发表于2024年5月27日第1141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标题：全球最大字幕网站关闭：消失的乌托邦记者：邱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