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中国科学报》记者赵广利今年夏天,普渡大学授予沉杰“杰出教授”称号,以表达对他在普渡大学数学系21年教学生涯的高度认可。 “特聘教授”是学校最高级别的教授称号。获得这个头衔不仅会增加你的声望和薪水,还会为你在研究资源和学术自由方面提供更慷慨的选择。然而,这个名利双收的称号,只在沉杰身边停留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8月底,应宁波东方科技大学(暂名)校长陈十一邀请,全职加盟东方科技大学,担任数学科学学院院长。 “我的许多同事和朋友都不理解我的决定。”沉杰近日在接受《中国科学报》专访时表示,“但事实上,我十多年来一直想回国。”他即将退休。小小年纪就回到祖国,沉杰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说他“回来养老”。相反,他担心自己能否在中国想工作多久就工作多久。与北大数学系同学张益堂不同,沉杰的研究方向是应用数学。选择加入东部理工学院这所新型研究型大学,他想继续在应用数学和交叉学科方向“创业”。至于他还能继续工作多久,他告诉记者,他还没有感觉自己老了,“我们拭目以待。”以下为《中国科学报》对沉杰的独家专访。
受访者沉杰供图
回国的想法在我心里已久,并“在妻子的同意下”付诸行动《中国科学报》:普渡大学授予你“杰出教授”称号后不久,你返回中国。你不觉得很遗憾吗?毕竟,这是一个非常高的认可,也是你在普渡大学这么多年之后应得的。沉杰:很多朋友不理解,尤其是普渡大学的同事。因为“杰出教授”是普渡大学最高级别的教授,它不仅是一个好听的头衔,还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支持,以及更高程度的学术自由。《中国科学报》:那么您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回国的?沉杰:其实我很早就有回国的想法了。陈十一校长在担任南方科技大学校长时就动员过我,但当时我的小女儿还在读中学。现在她已经上大学了,我是在征得妻子同意后才下定决心的。《中国科学报》:你放弃了太多。陈校长有没有表示要给予一些补偿?沉洁:(笑)也不是。我想既然答应了陈校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选择加入东部科技大学:“我觉得这个更适合我” 《中国科学报》:你不是宁波人,也不是浙江人,为什么选择加入东部科技大学(暂定名) ?沉杰:这是我回国的另一个原因。我觉得在东部理工学院工作是值得期待的。《中国科学报》:东方科技大学可能与传统大学有所不同。这是一所具有全新教育理念和管理方法的新型研究型大学。沉杰:是的,这是促使我做出最终决定的最大因素。回国之前我有点担心自己可能不是特别适应国内的环境,但是东部理工学院的小环境可能更适合我。这里有一群学者和我有过类似的经历。《中国科学报》:这是否意味着这里的学者与您有相似的经历或背景,以及相似的工作风格、学术理念、研究态度和品味?沉洁: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客观地讲,国内外的科研环境确实存在较大差异。东部理工学院等新建大学在风格上与国际接轨。也许学术氛围更适合我这样长期待在海外的人。而且这里的人际关系之类的都比较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关系需要处理。此外,这里还有很大的机会。我有机会从头开始创建一所数学学院。当然,也存在很多挑战。《中国科学报》:您来东方工业大学几个月了。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您觉得这所学校无论从管理上还是风格上更适合您?沉杰:有很多。这里的事情更注重效率。比如申请出国出差,通常会涉及到很多繁琐的手续,但这里的手续就比较简单。不是稍微简单,而是非常简单。
不要害怕“回国退休”、“我们看看你能工作多久”《中国科学报》:你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你这个年纪回国,不担心有人说你“回国退休”吗?沉洁:我不担心。我在美国当了很长时间的终身教授,而不是在美国失业后才回来。相反,我担心中国是否会有退休年龄限制。《中国科学报》:你想过这个问题吗?沉杰: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在美国,前几十年的工作实际上是在为未来打基础。成为终身教授后,可以更轻松,有更多的选择。例如,您可以随时退休。不知道国内是不是也是这样。《中国科学报》:东方工大应该不会舍得让你很快退休。沉洁:(笑)我不这么认为。一般来说,员工可能会在60岁退休,但在这里你可以更加灵活。《中国科学报》:您有没有想过要在东方工业大学工作多久?沉洁:我也不知道,至少我现在不觉得老。无论如何,我们拭目以待。以我现在的身体,绝对可以工作5年以上。《中国科学报》:您在普渡大学工作了22年,现在来到宁波东方科技大学建立数学学院。您想开始一项新业务吗?沉洁:有一点。但我们擅长数学,不需要建实验室。我们只需要招收优秀人才,各类常任、准教授、博士后、学生,构建科研和教学体系即可。
任命为数学学院院长,招聘“聚焦国际化”《中国科学报》:我注意到,您已被正式任命为东方理工大学数学科学学院院长。您对建立东方理工大学数学学院有什么计划或想法?沉杰:因为我们是一所“科技大学”,所以在我们的规划中,除了保持传统数学学科的重要方向外,我们希望重点开展一些交叉研究。这也将充分利用东部理工学院在工程和信息学科方面的专业知识。优点。如今,工程和信息学科也有与数学家合作的强烈愿望。因此,我们首先要加强应用数学团队,然后尝试在交叉合作上寻找一些突破。当然,基础数学研究也很重要。最终,一所好的数学学校应该兼顾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中国科学报》:团队的壮大需要人,特别是优秀的数学人才。你将如何吸引他们?沉杰:这里的薪资和启动资金与世界一流学校一致,工作环境也是一流的,既自然又人文。 (笑)这有点像广告。问题是,优秀人才供不应求,到处求贤若渴,招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中国科学报》:总体来说,国外优秀的数学人才比较多吗?沉杰:确实如此。如今,中国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优秀数学人才,但总体来说,国外的数量还是更高。《中国科学报》:所以你招人的时候,还是有全球视野的,对吧?沉杰:是的,我们选人不分国籍。主要着眼于国际化,未来的教学课程大部分将用英语授课,因此我们欢迎有海外教育和工作经验的优秀人才。
基础数学和应用数学是有区别的,但“没有谁比谁更高级”《中国科学报》:你是做计算数学的。您能谈谈计算数学以及普通人应该如何理解它吗?沉杰:计算数学的范围其实很大。简而言之,大多数工程和科学问题最终可能归结为求解方程组或优化目标函数。我们需要构建算法,以便计算机能够提供答案。如今,许多工程和科学领域的专家教授不再进行实验,而是进行计算模拟。这和我们很相似吧?只是我们更关注如何构建算法来解决大量问题,而他们更关注利用计算机来解决特定问题。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我们还有很大的“交叉合作”空间。《中国科学报》: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您在北大的老同学,曾被埋葬、如今名扬天下的张益堂教授。他也是一位数学家,但他做的只是“纯数学”,没有那么多“应用”。可以理解为,你和他做的不就是一种数学吗?沉杰:完全不同,两个完全不同的研究。《中国科学报》:他做的就是那种“完全令人陶醉”的数学。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但他总是很享受。沉杰:是的,张益堂正在做一些很有挑战性的经典数学猜想问题。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应用场景,或者可能没有任何实际应用。这也是基础数学和应用数学最大的区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基础数学研究“无用”。这一点一定要区分清楚。例如,张益堂在研究孪生素数猜想问题时,可能会开发出一些工具,这些工具将来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应用。这并不奇怪。例如,现在的人工智能使用了很多过去“纯数学”的东西。只能说数学的基础研究不是为了应用。另一方面,我们做应用数学研究,一定要瞄准应用场景。如果我所做的研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那么我就不必做。《中国科学报》:如果论科学贡献、应用和基础,哪一类数学家的贡献更大?沉杰:我认为两者都很重要。纯数学和应用数学都是非常重要的学科。没有哪个说法比另一个更重要或更先进。《中国科学报》:但在社会上,人们似乎更欣赏那些已经解决或正在解决世界性问题的数学家。你觉得这不公平吗?沉杰:这个可以这么理解。纯数学有许多著名的问题数百年来仍未解决,例如黎曼假设和哥德巴赫假设。这些问题的突破,像张益唐那样,将会引起全球性的动荡。感觉。应用数学是一门与时俱进的学科。它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不断变化的,一般不会有那么轰动的效果。但我们也要认识到,做纯数学的人可能一生都很难突破,但做应用数学的人就没有这个烦恼,每天都可以进步。《中国科学报》:张益堂教授在取得重大突破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甚至流离失所,给人一种“大器晚成”的感觉。不过,这其实也符合数学研究的规律吧?沉杰:是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纯数学研究是“要么1,要么0”。事实上,每向前迈出的一步也是一种成就和贡献。
曾在张益唐落魄时帮助过他:“我一直相信他会成功。” 《中国科学报》:作为张益堂的同学和朋友,我理解你实际上已经尽力帮助他了。沉杰:我们是同学关系很好。而且,我一直相信他能成为一名杰出的数学家。所以,当然,当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我能做的实在不多。当他在普渡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时,我在印第安纳州的印第安纳大学担任博士后和访问学者。我会邀请他到我家,并去普渡大学和他喝酒聊天,这样我就更了解他当时的情况。后来,当我来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工作时,得知他找不到工作,就帮他联系相关专家,让他来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与同事们谈论他的研究在这里的田野里。但当时,他的研究成果尚未发表。尽管专家们很欣赏他的工作,但也无能为力。 20世纪90年代初,受苏联解体的影响,大量苏联和东欧的数学家来到美国寻求就业,当时找到教职非常困难。虽然大家帮他创造了一些条件,但他确实运气不好。《中国科学报》:虽然他运气不太好,但正如你刚才所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天赋,相信他会成功,对吧?沉杰:是的。他在北大的时候,在我们班、年级里都是佼佼者。《中国科学报》:这个怎么看出来?测试成绩?沉杰:不仅是他的成绩,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他的天赋和能力都比其他学生高一个层次。《中国科学报》:那你对他后来发生的事情感到有点惊讶吗?沉杰:我觉得命运对他很不公平,但我一直对他抱有希望。所以当我听到他终于成功的消息时,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为他感到高兴。《中国科学报》:像他这样的数学天才,需要这样的经历来磨炼吗?沉杰:我不这么认为。数学天才也可以非常成功。有太多的人生来就非常聪明,并且过着非常成功的生活。但张益堂不是。他很聪明,但博士毕业后却过得很艰难。《中国科学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遭受这样的折磨?你和他谈过吗?沉杰:原因有很多。选择了错误的方向,找到了错误的导师,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中国科学报》:和他相比,你幸运多了。你的导师罗杰·特曼先生是法国科学院院士,给人的印象是一位谦逊的绅士。他在你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沉杰:典型的数学家,性格安静,不太善于交际,但非常有才华和聪明。《中国科学报》:你认为你在哪些方面受他的影响比较大?沉杰:他的工作方式。他治学十分严谨,指导学生的方法也很好。迄今为止,他已指导了约130名博士毕业生。他应该是数学领域博士毕业生最多的导师。《中国科学报》:他指导学生的秘诀是什么?沉杰:他指导学生的时候,一般不会具体说明学生应该做什么,但他会给你一个大概的指导,让学生有足够的自由发挥的空间,然后在学生做的时候给你尽可能多的帮助。你需要它。他知识渊博,能够针对学生提出的问题给出一些建议和参考,为解决问题提供一些线索或启发。《中国科学报》:那您后来教学生的时候,也继承了他的方法吗?沉洁:有点像。简而言之,学生没有固定的课题,完成后即可毕业。
相反,我们希望培养学生具有良好的科学素养和品味。罗杰·特曼(Roger Temam)对人非常真诚和友善。这是我一直在学习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