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运动的节奏特点是急停急转弯，这就需要运动员频繁地在无氧运动和有氧运动之间切换。视觉中国|图片

去世一周后，17岁羽毛球运动员张志杰的医疗报告终于送到了家人手中。 2024年7月6日，张志杰的姐姐通过微博表示，该报告已提交翻译，以帮助对事件进行调查和分析。

6月30日晚，国青羽毛球队队员张志杰在印尼参加亚洲青少年羽毛球锦标赛团体比赛时突然晕倒在球场上。随后他被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据新华社报道，在印尼当地医院治疗检查显示，张志杰因心脏骤停死亡。

在张志杰之前，倒在羽毛球场上最著名的球员是2008年奥运会羽毛球男双冠军马基斯·木户。 2021年6月，他在一场每日羽毛球比赛中因心脏病去世，享年36岁。

羽毛球作为一项平民运动，已在中国、马来西亚、印度、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流行起来。据国际奥委会官网文章显示，全球羽毛球爱好者数量已达3.39亿。然而，高水平的羽毛球比赛对运动员的心肺能力要求非常高。

“羽毛球节奏快、回合多、二次启动、重心变化，所以强度其实比网球大很多。而网球运动员打完一场比赛后可以休息一天，然后再打下一场，但我们羽毛球运动员可能会休息不到12个小时，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中国羽毛球运动员林丹在2023年的视频中说道。

武汉某三甲医院心内科副主任医师徐波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建议，普通业余羽毛球爱好者运动前应做好热身活动，循序渐进，防止心跳加速。太快；熬夜后避免剧烈运动；运动时注意补充水分和电解质。这些措施将有助于预防心律失常，安全享受羽毛球运动。

一场45 分钟的比赛涉及350 次超过90 度的方向改变。羽毛球运动之所以受到大众的喜爱，是因为它可以同时锻炼上肢和下肢肌肉、有氧和无氧能力、耐力和爆发力，甚至可以通过锻炼快速反应能力达到益脑的目的。

《英国运动医学期刊》 2016年发表了一项涉及120万人的大规模研究，发现羽毛球等球拍运动可以降低全因死亡率47%，比排名第二的游泳整整高出20个百分点。

然而，在亲民的外表下，羽毛球运动其实相当“硬核”。

“职业球员可能一步从后场冲到前场，而业余球员可能需要两三步。”前中国国家羽毛球队队员李浩楠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羽毛球运动是一项全身运动，上半身同时摆动。下肢也需要冲刺或跳跃。由于羽毛球球的速度很快，球的路径变化往往在一秒钟之内发生，这就要求运动员具有爆发力。

除了爆发力之外，还需要耐力。羽毛球场面积虽小，但由于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密集的进攻、防守和跑动，高水平的羽毛球比赛对体能的要求可能比网球高得多。一个经典的比较是1985年的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和世界羽毛球锦标赛的男单决赛。其中，网球运动员平均跑3.2英里，羽毛球运动员平均跑6.4公里。游戏时长只有前者的一半左右。

多样性可能是羽毛球运动最重要的本质。李浩楠表示，羽毛球运动的节奏特点是急停急转弯，这就需要运动员频繁地在无氧运动和有氧运动之间切换。美国贝勒大学的一项研究曾计算出，在一场45分钟的羽毛球比赛中，运动员至少要进行350次90度以上的变向动作。

有时运动员在开始后会突然改变方向。这种被称为“第二次启动”的能力在运动员进行假动作时至关重要。 “比如，我的挥杆看似是在网前释放一个短球，但当你开始的那一刻，我将球的路径变成了后场的高球，那么你必须第二次开始才能保存球。 ”李浩南举了一个例子。

为了训练体能，李浩楠和队友们每周至少留出一个下午进行长短跑。 “2小时可能是10400米，也可能是3000米、5000米、10000米。”为了加强起步能力，选手们会进行快慢交替的开合跳训练，“比如先慢10秒，然后快10秒”。每天进行5至6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偶尔，有的队员会因为运动过度而出现头晕、呕吐的情况。

猝死的风险不容忽视。但如果锻炼方法不当，这种锻炼也可能成为心脏骤停的原因，酿成悲剧。

2023年3月，一名38岁男子在印度拉拉佩特死亡； 6月，一名52岁男子在印度诺伊达死亡； 2024年4月，马来西亚怡保市63岁华裔男子林某死亡。有人死了。三人的直接死因都是相同的：打羽毛球时心脏骤停。

研究数据也证实了高强度羽毛球运动的风险。 2022年4月《法医学杂志》发布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2007年至2021年广东省发生的374起体育相关猝死事件中，羽毛球相关事件占12.03%，仅低于篮球和跑步，排名第三，占比高于足球、乒乓球、健身。

徐波表示，运动引起的猝死绝大多数是心源性猝死，而绝大多数心源性猝死病例中，患者患有先天性心脏异常，包括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肥厚性心肌病、心肌炎等。 “高强度打羽毛球会导致心律失常，诱发这些先天性疾病，最终导致心脏骤停。”

具体来说，剧烈运动诱发心脏病有几个主要途径：一是随着运动强度的增加，心率和血压升高，导致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斑块脱落，堵塞血管。这种情况多见于中老年人；耗氧量增加，心肌供血不足，导致心室颤动、猝死；控制心脏的自主神经系统协调失衡，交感神经或迷走神经过度兴奋，分别导致心动过速或心动过速。慢的话，还会引起心室颤动。

与常理相反，长时间训练的运动员心脏并不一定更健康。相反，他们可能比普通人更容易因运动而猝死。

解放军第252医院老年心血管病中心王小伟等人在2015年发表的第《运动性猝死的研究进展》号文章中写道，根据国外资料，运动员运动性猝死的发生率为0.17每年2.3/100,000，是或否。是运动员的2至4倍。原因之一是，运动员经过长期运动后，心脏形状发生变化，可能会因心肌异常增厚而患上肥厚型心肌病。

“一天一场比赛已经是极限了。”张志杰的惨案也引起羽毛球界内外的密切关注。除了质疑现场救援是否及时之外，针对世界羽联比赛安排的异议也再次被提出。

7月2日，羽毛球名将李宗伟在接受马来西亚当地媒体《星报》采访时表达了对羽毛球世界联赛的制度安排的不满。 “在低级别的赛事中，四分之一决赛和决赛有时会安排在同一天，球员在比赛之间只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在高级别的赛事中，每项赛事都是无缝衔接的。因此，很多比赛都安排在同一天进行。”运动员受伤了。”李宗伟还比较了网球比赛，网球比赛经常让球员在比赛之间休息几天。

世界羽联规划的羽毛球赛事过于密集、赛程过紧，曾多次被球员抱怨。 2018年，林丹足迹遍布中国、德国、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家，5个月飞行里程6万公里。他在视频中呼吁：“世界羽联能否多为我们羽毛球运动员考虑一下？”

制约顶尖选手的是世界羽联的强制参赛制度。根据这一制度，单打世界排名前15名和双打世界排名前10名的选手必须参加总共12场巡回赛赛事。不参加将被罚款5,000 美元。中国选手石宇奇的教练孙军、丹麦球星安赛龙都对此表示不满。他们主要认为超负荷的比赛会增加球员受伤的风险，并挤压训练时间。

站在普通运动员的角度，对于高密度的赛程，李浩楠也有同样的感受。他表示，出去打比赛时，双方都会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顶级水平。再加上心理压力的影响，“一天一场比赛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赛事持续五到六天，只要不被淘汰，选手就必须每天参加比赛。 “运气不好的时候，你会在晚上打第一场比赛，然后在白天打下一场比赛，这样你就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当一场比赛结束后，你通常必须在第二天飞往下一个国家。

2023年11月，前世界羽毛球锦标赛男单冠军韩健的个人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整理了2023年国际羽毛球比赛赛程。 “连续举办的中小型比赛太多了，甚至连续举办了三场比赛，这些比赛都提供奖金和奥运资格积分，这对于那些还没有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最终的结果是，只要他还能走路，他就会参加比赛，直到比赛中受伤提前退役。”文章写道。

在持续比赛的要求下，谁来照顾球员的健康？正式比赛更加激烈的另一个原因是比赛过程强调一致性。 Philippe是一名法律顾问，曾受聘于多家文化体育产业组织和公司。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世界羽联在《羽毛球规则》（《羽毛球规则》）中明确要求，“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推迟比赛，以便让运动员恢复体力和呼吸”。一旦发现球员拖延，他可能会收到黄牌。

由于连续性的要求，专业比赛中运动员的休息时间非常短。现为美国西部大学助理教授的Michael Phomsoupha在一篇文章中介绍羽毛球运动：平均而言，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每休息15秒就要锻炼7秒。频繁的剧烈运动也导致队员们的心率居高不下，平均心率达到最大心率的90%。

上一次有据可查的中国羽毛球运动员心脏骤停事件发生在1993年香港锦标赛上。在对阵印尼队的比赛中，中国男双选手郑裕民在准备接发球时突然倒地抽搐。与此同时，他的脉搏停止了，无法呼吸。

与张志杰的情况不同的是，医护人员及时赶到现场，为郑玉民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并从附近借来了香港仅有的一台AED。经过体外除颤，郑宇民的脉搏恢复了，被送往医院，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也再次提醒我们，体育场馆配备AED（自动体外除颤器）的重要性。

菲利普认为，虽然事件仍在调查中，但不能轻易判断张志杰的死亡与日程有关。他仍然倾向于认为，强大的裁判和以“裁判至上”为规范的羽联体系间接拖延了张志杰的救援。 “世界羽联在《赛场医生指南》中规定，由裁判员照顾运动员的健康和安全，决定是否允许医生进入比赛场地。然而，以比赛知识作为选拔第一要素的羽毛球裁判员的医学知识却能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恐怕这个责任很值得怀疑。”

南方周末记者海阳南方周末实习生赵永琪

主编曹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