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人类精子库:供大于求与“精荒”同时存在

出境入境2024-03-17 04:51小乐

探访人类精子库:供大于求与“精荒”同时存在

在北大第三医院人类精子库,招募的精子捐献者在接待室和咨询室进行了捐精交流和简短访谈,然后被带到附近的精子采集室。这个不足5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小桌子。志愿者采集精子后,精子样本通过一个小窗口直接转移到实验室。通过精子检测的志愿者还将接受多重体检,确保不存在遗传病、性病、细菌感染等问题。

经过层层筛选后,捐精者正式进入捐献流程。他们需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通过七八次捐赠完成大约20毫升或40管精液的采集。收集到的精子经过处理、编号并储存在-196度的液氮中。半年后,当捐献者再次接受艾滋病毒检测并呈阴性时,即视为完全捐献。储藏室看上去只是几十个墨绿色的大铁罐,里面却装着数万个随时可以复活、等待孕育生命的精子。

虽然北大第三医院精子库于2016年正式开业,但依托该院排名全国第一的生殖医学科,这里的精子库业务发展迅速。然而,对于那些想在中国生孩子的人来说,由于一些政策和法律障碍,精子库的存在可能只能解渴。

供给过剩与“短缺”并存

中国约有3000万对夫妇患有不孕不育症。在工作年龄的夫妇中,不孕不育的平均发生率在10%到15%之间。不过,中华医学会男科学分会主任委员、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泌尿外科主任医师江辉强调,这是20年前的数据。如今,由于晚婚、饮食健康问题、生活节奏快、长期加班等因素,虽然没有更新的流行病学调查数据,但大家都感觉不孕不育的发病率正在上升。

男性原因导致不育的情况有很多,如精子活力不足、精子畸形、输精管堵塞、无法正常将精子输送到输卵管等。在众多因素中,大约10%的男性不育源于药物甚至手术都无效的绝境。睾丸不产生精子。正如江蕙所说,“地里没有种子,你也无能为力”。那时,人类精子库中那些0.5毫升的冷冻精液小管就出现了。

第一个人类精子库的建立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那时,捐精对于大学生来说只是一项快速赚零花钱的小生意。直到20年后艾滋病疫情开始,精子库才被迫逐步走出不受监管的灰色地带。伴随着大规模检测筛查的高昂成本,医疗机构开始退出,被商业机构取代。几乎与此同时,中国的人类精子库开始在湖南、北京等省市建立。根据国内规定,人类精子库在中国是被严格禁止商业化的。

如果一对夫妇想使用精子库的精子,生殖中心会要求男方到男科进行睾丸穿刺检查。确认自己不具备生育能力后,女方还必须接受检查,以确定采用哪种辅助生殖方法受孕。夫妻双方还需要签署一份不违反国家计划生育规定的承诺书。

依靠这些收集到的精子,新生命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诞生:当女性的生育能力没有缺陷时,可以使用人工授精(AID),将处理后的男性精液直接注入女性的子宫颈。如果女性也有生育缺陷,或者AID 3次都失败,就只能选择捐献精子进行体外受精(IVF)。通过促排卵取出卵子后,精子和卵子在体外结合,然后将受精卵移植回女性体内。子宫。

目前,全国已批准精子库26家。它们的存在为男性患有无精症或弱精症的家庭提供了实现生育愿望的可能。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的辅助生殖技术在全国名列前茅。自2016年正式运营以来,其精子库专门向医院内的生殖中心提供精子。后者的AID辅助生殖正以每年50%~60%的速度快速增长。 2018年开展了2,000起案件,预计今年将完成3,000至4,000起案件。

但姜慧仍然感受到经营精子库的压力。精子库每位捐献者投入约1万元,其中包括5000多元的捐献补贴以及染色体、性病、精液等检查费用,更不用说场地和人员费用;而精子库的运作模式非常简单。由于缺乏宣传等原因,能够直接带来收入的自体精液保存数量极为有限。以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精子库为例。它每年可以采集1万多个精子,但保存自己精子的人却不足200个,比例极为有限。在美国的精子库中,这一比例高达80%。

自体精子保存是指暂时不想生育、从事高危职业、精子因化疗、放疗而受损的人的生育能力保存。更糟糕的是,为了避免乱伦和社会伦理风险,一名捐献者的精子在中国最多只能使五名女性怀孕。相比之下,欧美国家就宽松得多。例如,在美国,同一个精子来源可以提供25个婴儿。中国严格的使用标准意味着每个精子的成本更高。

与人们普遍担心的“精子短缺”相反,精子库中储存的精子实际上供过于求。 2016年,全国24家精子库共储存精子20万只,但实际运出的只有一半; 2017年,19万个冷冻精子中,只有9万个投入使用。

虽然精子库目前不存在“精子荒”问题,但精子来源确实不容乐观。一方面,5000元以上补贴的志愿者招募越来越困难。江辉说,“以前我给大学生5000元,他觉得很多钱,现在为了这点钱我要跑十几趟,他们都不愿意来了。”另一方面,合格捐赠候选人的入选率也在逐年下降。以湖南省为例,据统计,捐献者合格率从2006年的46%下降到2015年的18%。

精子质量下降是世界面临的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世界卫生组织(WHO)2010年发布的第五版《人类精液检查与处理实验室手册》较前一版主动降低了精液的合格标准。生殖医学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黄荷凤表示,20世纪80年代初,她刚进入大学时,一次精液只允许20%的畸形率,但现在第五版可以容忍96%的畸形率。但目前,我国精子库的选择标准仍参照世界卫生组织第四版。因此,有专家呼吁对精子库的选择标准进行相应调整。

海外选精生子之路漫长而艰难

当国内精子库供不应求时,一些中国新女性仍在寻求出国选精子生孩子。

据媒体报道,这些人大多是世界500强企业的高管或一些互联网巨头的高级白领。她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但也快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他们远赴海外选精生子,选出来的基因都非常优秀。 “一个长得很像迪拜的哈曼丹王子,黑发,高鼻,深邃的眼睛;一位是前美国海军陆战队成员,拥有MBA、法学博士学位。”这位混血婴儿出生时有着圆圆的大眼睛、棕色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

然而,对于更多没有步入传统婚姻、缺乏雄厚经济实力的女性来说,生孩子的梦想还相当遥远。 2003年,原卫生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号文件明确规定,“禁止对不符合国家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律法规的夫妇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目前,绝大多数中国女性能否合法生育,仍取决于是否按照《婚姻法》缔结存续婚姻。

选择精子到海外生孩子的背后,是中国单身女性在国内使用辅助生殖技术的现实障碍。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研究会副会长马一男指出,国际公约和国内很多法律规定都明确保护单身女性的生育权,但这些看似美好的但模糊的规定并不意味着实质性的赋权。

现行限制单身女性生殖权利的法律政策不仅为她们获得精子设置了障碍。即使绕过国内法律程序,从国外购买精子怀孕,非婚生育在国内仍然面临诸多限制。例如,根据各省《人口与计划生育条例》,未按传统婚姻登记程序生育子女的当事人往往面临各种限制和惩罚措施。比如有的地方需要重新办理结婚证,有的地方需要缴纳社会抚养费,有的地方要缴纳罚款。甚至被从工作场所解雇。 2019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惠州市政府副秘书长黄锡华呼吁保护未婚妇女生育权,废除歧视性政策,非婚生子女无条件办理户口登记。

在一些国家,人们普遍推迟结婚和生育年龄,导致不孕不育。女同性恋和单身女性生殖权利的逐渐承认和合法化等因素推动了对精子库的需求不断增加。但各国政策仍存在差异。在英国和荷兰,匿名捐款是非法的,而在法国和西班牙,只接受匿名捐款;美国对捐赠者报酬没有限制,但大多数欧洲国家只能补偿志愿者所产生的费用;中国和法国不允许单身女性和女同性恋者接受捐献精子辅助受孕,而丹麦和美国则没有此类限制。

单身女性和女同性恋伴侣的生育需求,以及一些国家对此类非传统婚姻形式的生育规定,让丹麦的Cryos 等国际商业精子库找到了市场空间—— 得益于互联网,干冰技术和全球快递运输公司合作,买家可以直接在网上下订单,然后将其运送到当地的生殖中心。这是一笔大生意。

根据2017年《经济学人》的报道,要完成一笔捐赠,商家需要向捐赠者支付约100美元。他的精子可以分成5个小管,每个管的售价在500美元到1000美元之间;到2025年,全球精子银行业务价值50亿美元。这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一些精子库承诺提供最高质量的精子,而另一些则炫耀他们对捐赠者的详细信息。

Cryos位于丹麦第二大城市奥胡斯,是世界上最大的精子库。如今,绝大多数订单均通过网上完成并运送到100 多个国家/地区。浏览它的网页,你可能会误认为这是一个交友网站,捐献者的教育程度、身高、外貌、职业都被贴上了标签,甚至通过一段简短的录音也能听到捐献者的声音。这种营销手法与其客户群的画像不谋而合。 ——Cryos创始人Ole Schou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其60%的买家是单身女性。他们有点慌,不耐烦,而且非常挑剔,需要快速找到优质的产品。精子;他们受过良好教育,职业包括医生、工程师、律师等,注重职业发展;他们有生育孩子的物质条件和强大的社会资源,并准备好独自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虽然通常有点晚,但我还是想赶在为时已晚之前赶上生育的末班车。

Ole Schou 表示,他的精子库也有中国买家。然而,由于严格的监管制度,她们虽然可以在网上订购,但只能将精子运送到柬埔寨、新加坡等邻国的诊所,在那里接受生育治疗,然后返回中国分娩。

“我准备做体外受精(IVF)。精子库那么多,Cryos、European、Fairfax、California,价格也便宜,随便选一个。真的有很多硕士甚至博士都在做。” 180+。医生),你可以看照片。”一位明显是海外精子库潜在买家的网友表示,但她的资金实力不容小觑:“我个人在二线省会城市拥有四套房子,总面积超过600平方米。大米,还有不少于15万美元的流动资金,再加上父母的支持,还有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女朋友,我做出了这个决定……而且我们还在申请移民。”但对于绝大多数女性来说,除了需要跨过前述的法律门槛之外,又有多少女性拥有如此优厚的物质条件,有能力选精到海外生孩子呢。以这种方式生孩子仍然是一种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奢侈。

“承认单身女性的生育权已经成为全球趋势。但如果要在中国实现,显然需要很长时间。”马一男表示,技术进步完全有可能创造一种新型的家庭结构,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改变而拒绝它。承认非传统出生。至于多元家庭对孩子成长是否有利,赋予单身女性或女同性恋生育权是否会冲击传统家庭结构,他认为关键在于如何解决由此带来的问题,而不是一味禁止它。

文章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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