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丨纪录片镜头外,寻访中国传统音乐的美国音乐人听到什么(老外看中国古典音乐)

出境入境2024-03-23 02:15小乐

专访丨纪录片镜头外,寻访中国传统音乐的美国音乐人听到什么(老外看中国古典音乐)

坦白讲,在上海世界音乐节拍摄的纪录片《东方的声音》系列的定位有点尴尬。目前已出版的泉州南音和云南怒江篇长度均在15分钟左右。它既不够强大,也没有传统纪录片的能力,也不够详细地展开旅程。

但对于好奇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主角是柯克·肯尼(Kirk Kenney),他四处旅行探索中国传统音乐。他是居住在上海的佛罗里达人。他演奏古老的美国乡村音乐,是乐器爱好者和世界音乐爱好者。他弹班卓琴并作曲。不幸的是,他在拍摄过程中摔断了腿,他拄着拐杖完成了旅程。

柯克·肯尼

柯克像一只蜻蜓一样参观了泉州的乐器作坊,走过了市场和寺庙,聆听了南音的现场表演。至少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代宫廷音乐,早已流入民间,成为富有冒险精神的闽南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音乐。琵琶、三弦、洞箫、二弦围绕着中间持梆子的歌唱者,与汉代香河歌“丝竹更和,执唱”的形式一致。柯克或许并不了解汉代的古代音乐形式,但他认识到南音的演奏风格与美国古老的乡村音乐非常相似,思想开放,曲目丰富,演奏时音乐家之间的交流密切。

薄金山(薄叔叔)饰演达比亚

柯克去怒江流域少数民族地区看望,听他们唱《哦德德》、跳达比亚舞。夜晚,男人们跳起拨弦乐器达比亚舞时,就像手持弩的战士,重心低垂,仿佛随时准备战斗。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之间的浅绿色峡谷里,傈僳族老年男女在河岸上载歌载舞,歌声与河水一样年轻。露天的火坑里,一位老妇人正在唱着一首更古老的歌。

游记式的短片很难呈现探索、感受和思考的部分,只有“柯克听到……”的部分。他听到了,接下来怎么办?在镜头之外,我想更多地了解他如何看待这些音乐以及它们周围的生命形式,他对传统音乐的看法,以及这种音乐如何超越思考地影响身体和精神。我还想知道它们在柯克的音乐谱系中属于什么位置。他会把它们放进哪个抽屉,再次拿出来时又会创作出什么样的音乐?

在这方面,柯克已经取得了成果。他目前正在进行一个音乐项目,用班卓琴演奏原创作品,融入他在路上听到的传统音乐元素,并在Bilibili 和YouTube 上发布。他所做的就像一个园丁,尽可能保留更多种类的音乐,“为后代留下满足好奇心的选择”。

【对话】

“南音在亚洲乃至全世界的音乐中都是非常特别的”

澎湃新闻:我们来分享一些电影中没有出现的美好瞬间吧。

柯克·肯尼:泉州海滩上有无数美丽的卵石、贝壳和玻璃,它们被海水磨圆了。我拿起一件作品,立即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作品。在出去的路上,我什至发现了一块被打磨成椭圆形的电路板。

李建宇的工作室里陈列着传统乐器制作的各个阶段。纪录片场景外,墙上挂满了刚剪下来的琵琶零件。我仍然能闻到木头的味道。我是乐器爱好者。这就像走进历史,畅游在我最喜欢的诗人的脑海里。

在云南,他们向我们展示了如何酿造米酒。当时我的腿还因骨折而红肿。用米酒擦拭后,红肿很快就消退了。

柯克·肯尼与南方音乐家李建宇

澎湃新闻:南音我听过几次,但只能短暂感受到细腻、优雅,还有点神秘,却无法激起更多的情感。你如何看待这首音乐?

Kirk Kenny:南方音乐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它是多么的轻松。在中国传统音乐中,只有苏州评弹给我这样的感觉。我第一次听评弹是通过广播。夏末的狮子林,平潭放松了我的肌肉,我感到平静。南音也是如此。音乐声让我的心跳减慢,减轻了我的忧虑。它低调而有超越时间的优雅。

我演奏了古老的美国乡村音乐,发现南方音乐和我们的演奏方式有相似之处:每个人围成一圈,演奏一些代代相传的标准。南方和美国乡村音乐都有即兴创作的空间。它们可以作为氛围或背景音乐来填补社区中的空白空间,而不是基于音乐厅拥挤的舞台。他们的乐器有不同的职责,构建音乐的结构、旋律、节奏和音色。

听南音时,我关注音乐本身,也关注乐手之间的交流:点头、眉毛、摇动乐器、敲击地面或移动双腿……我会猜猜谁是领头者乐队。

每个人都熟记曲目,这为自由表达创造了空间;他们还全程聆听别人的演奏,从耳朵到手,到超越思考的指尖。

现场表演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难免会出现错误。错误给现场音乐增添了悬念和兴奋。为什么会播放错误呢?是音乐家对环境或在场的人的反应吗?他们是不是一时忘记了?一个错误可能是对另一个错误的巧妙回应。错误也可以成为灵感和对话的源泉。

澎湃新闻:在您丰富的音乐谱系中,南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如果你有一个音乐坐标,它会在哪里?

柯克·肯尼:南音的极端严谨性和艺术性使其在亚洲乃至世界音乐中独树一帜。我会把它和评弹、印度古典音乐放在同一象限,尽管这样的分类难免生硬。事实上,我没有资格这样做。我只能描述一下南音在我生命中的地位。它激发了我的创作和哲学思考。

通常我播放的音乐速度很快。现在,我会记得有时放慢脚步,跟随轻柔的心跳的节奏。大多数音乐演奏者在演奏过程中的某个时刻都会忘记呼吸。警觉的头脑和心灵会提醒我们不要忘记呼吸。南音可以作为这样的提示。

我热爱世界音乐,经常将其元素融入我的作品中。南音给我的是速度、音质、编排的灵感。还有一些意象的影响。比如,我至今都没有忘记在南音现场的感觉。它们留在我的潜意识和身体里,影响我的作曲动机和旋律。

泉州乡村南音聚会(葬礼)

澎湃新闻:回来之后还继续听南音吗?在当地环境之外聆听它感觉如何?

Kirk Kenny:离开泉州后,我断断续续地听南音。但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听的不是南音,而是一套印度萨罗德大师乌斯塔德·阿里·阿克巴尔·汗和乌德琴演奏家沙法特·阿米德汗(Shafaat Ahmed Khan)的合奏磁带(当我回答后半部分时,我去听了)又到南音)。

这个月我回到佛罗里达州的家中帮助我妈妈打扫房子。那里有我的许多玩具、书籍和信件,带来了大量的回忆。南音是整理工作的最佳背景音乐。它的歌词不是英文或普通话,我不会被歌词的内容分散注意力。南音的空间广阔,节奏缓慢,足以容纳记忆的兴衰。

我是南音居士。我不知道自己听的专辑是否正版、是否优质,也不知道真正的专家会听哪些。我只知道没有任何录音可以与现场表演相比。我希望尽快回到那里。甚至,把南音带到上海。

“传统音乐有价值,因为它使人们快乐”

澎湃新闻:我们来聊聊怒江之行吧。

Kirk Kenny:在兰坪普米村,我发现等待我们的音乐家正是我2016年参加大理COARAT艺术节时的同事。这次艺术节有不同乐队的表演,我们的乐队Ring Road Ramblers 被选中与他们合作。这次我不仅见到了老朋友,还见到了他们的家人。我们跳着传统的圈舞,碰着屁股,以礼待客人。

在怒江地区,火坑除了生火做饭外,也是招待客人、传授技艺的场所。

翻山越岭,进入兰坪后,气温急剧下降,必须生火。我们挤在火边,火坑上方没有天花板,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火堆对面,一位老妇人唱着一首更古老的歌。有人在弹竹弦。结束后,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熊正美坚持晚上送我回路上。她实际上有一个社交媒体帐户!

还有很多与草地、河流、孩子、歌舞有关的瞬间,人们之间关于音乐和生活的严肃对话,以及夏令营般的回忆。几个月后,我在上海再次见到了他们中的一些人。

澎湃新闻:离开那个环境后,那里的音乐还会影响你吗?您想在创作中借用哪些具体的音乐元素,或者是更抽象的音乐感觉?

柯克·肯尼:于舞麟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尽管他身兼多职:经营酒店、担任厨师、组织演出、销售农产品、推广当地文化和旅游业……当他坐下来与我们交谈时,你无法看出他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着他。我也想学习他的能力:面对眼前的人时,永远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心已经飞走了。

我钦佩一路上遇到的人们将传统音乐带入生活的能力。在我的音乐创作中,我试图给小提琴赋予一些我在当地听到的舞曲元素。在早期的美国乐坛,小提琴经常被用来主导舞曲。这种整合看似顺理成章,但实际上却存在诸多障碍。乐器的调音、拍号不同,结构也需要调整。这些旋律一开始听起来很简单,但直到你开始演奏它们,你才会意识到它们并不简单。这样的项目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我希望届时能找到赞助来推进和推广它。

澎湃新闻:片中看到怒江流域载歌载舞的都是老年人。除了传承和表演展示之外,音乐和舞蹈在当地生活中是否还存在着活力和必要性?

柯克·肯尼:严格来说,没有什么需要生存,因为个体最终会死亡。但为什么不在我们有生之年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多的音乐和文化选择呢?辞旧迎新,生活是自己创造的产物。

我认为电影中探讨的传统音乐是有价值的,因为它能让人快乐,或者至少可以帮助人们重温旧事,唤起情感。

古代音乐拓宽了个人有限的经验,让年轻人从另一个角度看待现代生活和音乐。如果您聆听来自您所在文化的传统音乐,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它可以帮助您了解自己和家人。这种探索点燃了好奇心,这是年轻人即使长大后也不会轻易失去的品质。

现场表演为人们提供了暂时改变生活方式的机会。我们怎样才能在不离开现实然后返回的情况下更深入地了解自己、我们的生活和我们所爱的人?

该节目为这片土地做出了真正的贡献。它带来了游客,促进了消费,让人们幸福。快乐会让人们花更多的钱。歌舞使人健康,驱走孤独。说起来,我发现在福建、云南,我从来没有一刻感到孤独。

怒江老木登区晓慧培训中心

澎湃新闻:您认为泉州和怒江流域的音乐还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吗?当传统音乐的内容与现代生活方式截然不同时会发生什么?

柯克·肯尼:传统音乐不需要活跃,它只需要继续存在。很多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是为了给后代人满足好奇心的可能。

即使您听不懂该语言也没关系。无需翻译,一个人就能自然地理解陌生音乐中所蕴含的情感,因为人类共有孤独、分离、失落、欢乐、爱、自然、劳动、烦恼和希望。人们用母语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总是更加真诚。一百五十年前的人可能比今天的人能够更准确地表达这些情感。

今天的中国读者也能了解《红楼梦》的世界,津津有味地观看穿越剧。为什么不能听音乐?两百年后,还会有人唱周杰伦、邓丽君的歌吗?那些狂野的童谣还会出现在孩子们的嘴里吗?但愿如此。

澎湃新闻:有些人喜欢未来的声音,有些人喜欢过去的声音。你更喜欢过去吗?过去的声音和中国的音乐是什么吸引你的?您也对未来的音乐和新事物感兴趣吗?

柯克·肯尼:我听的音乐种类繁多。但当我在家里工作或放松时,我什么也不会听。当我在城市里散步时,我会戴上降噪耳塞。我满足于现在,不需要过去的音乐来唤起怀旧或通过当代音乐来表达自己。我可以一个人满脑子都是想法,也可以什么都没有。沉默帮助我创作自己的音乐。

但我总是对人类过去、现在和未来创作的音乐感到好奇。中国古代音乐迫使我思考“音乐是什么”和“音乐可以是什么”的问题。它们还让我更好地了解自己的音乐传统和偏好。

我也经常想象未来的音乐。例如,如果人类殖民太阳系的其他行星,配乐将如何演变。人们会乘坐南音飞往火星吗?星际航行将是漫长的。顺便学习一下傈僳族的舞步怎么样?

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之间的峡谷里,傈僳族男女进行歌队表演

Kirk Kenny:在美国本明顿大学学习中文和音乐,后移居北京,现居上海。作为美国乡村音乐演奏家,他曾在30多个城市举办个人音乐会,并与乐队(“Alley Weasels”、“The Mountain High”、“Nomads”等)组织广场舞俱乐部演出和活动。

《东方的声音》系列纪录片由上海世界音乐节与上汽通用汽车品牌联合发起。 “怒江篇”得到东西方合作集团、怒江文化和旅游局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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