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下雪很大,李军经常要在雪地里工作。本文图片来自澎湃新闻记者徐辉
一辆被烧得只剩铁架的汽车残骸内,有一具几乎被烧成灰烬的尸体。法医李军穿着T恤躺在里面,小心翼翼地用网筛从炭灰中筛出未燃烧的颗粒,试图找到破案的线索。车窗外就是海拔3100米的著名雪域牟尼谷。
李军是四川省阿坝州松潘县公安局刑侦技术科唯一的法医科学家。还负责红原县周边、阿坝县、若尔盖县刑事案件和非正常死亡案件的现场查处。
3月24日,李军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作为一名在川西高原工作多年的法医,每次勘察现场、检验尸体时面临的主要困难不是血腥而血腥的场面。身体有难闻的气味,但工作条件特殊,气候地理环境恶劣。他开玩笑说,这里一年只有两个季节,——个,大约是冬天。李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和同事们在深夜工作,拿着手电筒,背着氧气瓶、睡袋和20公斤的检查设备,冒着风雪冲过山坡。翻山越岭来到案发现场。法医学不仅是一项辛苦的工作,有时还涉及职业风险。李军在尸检时割伤手指。即使注射了20多种疫苗,他仍然无法消除感染未知疾病的恐惧。
他说,他曾经想过放弃这份工作,但终究无法放弃自己的警服。
李军说,松潘只有两个季节,——和冬天,大约是冬天。
在零下3摄氏度的雪地里,他穿着T恤进行了4个小时的尸检
又是一个雪夜,李俊还在熟睡的时候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牟尼谷——一辆汽车被烧毁,现场需要调查。他赶紧穿好衣服出门,拿起检查箱和同事一起赶往事发现场。
那是2017年3月3日凌晨5点,李军赶到现场时,发现一辆车和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烧毁,只剩下光秃秃的铁架。
这里的司机因为车内乱接线、私接扬声器、充电设备、或者在车内吸烟等原因导致汽车自燃。这是否又是因改造接线引发的自燃事故?
事发现场,整个山沟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有被烧毁的汽车顶部只剩下铁架,积雪很少。李俊走过去,往里面看去,只见驾驶座上有一米长,看起来像是人体的碳化物。虽然有百分之九十的面积都被火烧焦了,但李俊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李军分析,如果司机因自燃死亡,尸体通常会面向左车门,头部呈逃生姿势。身体向乘客侧倒去。在车辆被烧毁之前,他应该已经死亡或失去知觉。不排除谋杀和焚烧尸体的可能性。
牟尼沟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这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公安局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此前,松潘县已近10年没有发生过一起杀人、焚烧尸体的恶性案件。这是个案还是非个案?整个情况,等待李俊给出初步结论。
李军在现场发现,尸体的上下肢,包括上肢和下肢,几乎全部被碳化,用手一碰就变成了灰烬。他用筛子将所有的木炭灰过筛,提取剩余物质进行微量物证鉴定,并确定其中的助燃和引燃物质。最后他发现,肺部表面虽然已经碳化,但并没有被烧穿。他小心翼翼地剥开木炭,发现了一条黑色线状的伤口。他继续剥开,发现伤口相当深。根据多方调查结果,李军确认该案系凶杀案,事后现场被焚烧。
为了证实这个结论,李军在汽车残骸中进行了工作。他的衣服不断被划伤,无法穿防护服。他只能脱掉外套,穿上T恤开始尸检。
那一次,他在-3摄氏度的气温下连续工作了4个多小时。第二天他就去医院,输液了三天。
由于交通不便,李军经常要和同事一起步行前往勘察现场。
背着氧气瓶赶到现场,在树林里险些遇到了一只山熊。
在牟尼沟谋杀案中,警方最终查明受害人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多年前,司机因几十块钱的车费与当地男子发生冲突。该男子随后向司机报仇,但再次遭到司机殴打。 2017年3月3日,该男子乔装打扮,上了司机的车。当他到达牟尼沟二路海景路段时,杀死了司机并焚烧了尸体。
李军通过现场勘查确定了侦查方向后,民警迅速锁定目标,抓获了即将逃跑的犯罪嫌疑人。从案发到犯罪嫌疑人落网,只用了不到24小时。 “如果逮捕推迟几分钟,嫌疑人就会逃跑。”李俊说道。
他告诉澎湃新闻,在牟尼沟凶案现场尸检时,虽然身体受凉,但并没有太惨。他和他的同事经常前往无法通过公路到达的犯罪现场,有时骑马,有时携带调查箱步行。
李军在工作中腿部受伤,接受了3次手术。徒步旅行和登山非常困难。每次上山,他都必须携带轻装物品,而且不敢带超过一瓶水。由于高原缺氧,他有时不得不背着氧气罐,一边冲一边呼吸氧气。
2016年,松潘县最偏远的小镇之一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李俊视察完现场,刚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喝茶,他就接到指挥中心的通知,县城附近的一座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李军和同事们赶到山下,发现已经没有上山的路了。他们不得不沿着小溪爬上去。当他们到达山顶时,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当李军尸检完毕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由于赶时间,没有带睡袋,大家就连夜下山了。但此时,照明之力已尽,一切漆黑一片。一行人靠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亮下山的路。李俊走在最前面。正当他正走着的时候,身后的一个警察突然抓住了他。这时他才发现,面前是悬崖,再走一步就会摔倒。当时光线昏暗,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迷路了。当地人称这种情况为“鬼打墙”。
还有一次,李俊在山上视察完情况后,也步行下了山。突然,前方树林里不断传来“呼呼”的声音,随行的村干部赶紧提醒李军“别乱动”。等声音渐渐远去,村干部说道:“前面应该有一只老熊,如果我们正面相撞,就完了!”
李军拍摄了受害人的X光照片以收集证据。
尸检时受伤,注射20次疫苗仍做噩梦
李军告诉澎湃新闻,在高原从事法医工作,不仅山高路险、自然环境恶劣,而且工作条件恶劣。没有尸检中心或专业殡仪馆。需要解剖的尸体,无论在山上、田野里、田野里,都会被发现。在河堤上,现场必须拉起警戒线。当地一些丧葬习俗也给尸检工作带来了挑战。有些人过于重视尸体的完整性,认为尸检会对子孙后代不利。因此,在尸检前,李军经常要和家属做思想工作。
当然,除了高原特殊的自然环境和民风民俗之外,李军还面临着法医行业的职业风险。受限于条件和环境,他遇到的风险系数往往较高。
2016年6月左右,李军在松潘县213国道旁的河滩上对一具被河水浸泡高度腐烂的尸体进行了尸检。当他做胸部解剖检查,用手术刀分离胸锁关节时,刀片突然断裂。断刃带着死者的鲜血反弹,倒插进了他左手拇指的侧面,顿时鲜血直流。
他拔出刀片,脱下手套。当他看到伤口有两厘米左右时,他赶紧挤压伤口,排除可能的污染源。用白酒简单冲洗后,用纱布和线绑住拇指止血。继续完成检查时请戴上手套。
检查后,伤口处的纱布已被血浸湿。李军去县医院包扎,破伤风皮试呈阳性,无法立即打破伤风抗毒素。县里缺乏其他防护措施,他只能第二天请假返回成都处理。
回到成都老家后,李军不敢将受伤的事情告诉父母。他悄悄跑遍了成都各大医院,把能想到的疫苗都打了。这几天,他已经接种了20多剂疫苗,但他的焦虑依然无法缓解。他晚上无法入睡,经常被有关这种疾病的噩梦惊醒。每天吃饭的时候,他都偷偷地在自己的碗筷上做记号,生怕自己染上这种病,就会传染给家人。
后来,李军得知被解剖尸体的来源是上游某镇的一名环卫工人滑倒落水,这才让他安心了一些。 2017年体检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终于安心了。
李军在检查现场提取了掌纹和脚印。
妻子要他辞职,但他却放不下警服。
40岁的李军说,成为一名法医纯属机缘巧合。
他的父亲曾在高原地区服役。受父亲影响,李军从小就梦想着制服。喜爱阅读武侠小说,有一颗匡扶正义的侠义之心。
李军中学时主修临床医学。在泸州医院实习后,他曾短暂担任过医生。后来,他在大学学习了计算机科学。 2007年,他通过了警察考试,穿上了警服,回到了父亲曾经任职的地方。
起初,李军是松潘县乡派出所的一名普通外勤民警。在这个派出所,他第一次受伤,——,在执行任务时摔倒,膝盖受伤,需要进行三次手术。从此以后,爬山对他来说就很困难了,但后来当了法医后,他就经常要爬到河边。
当时,松潘县公安局唯一一位老法医即将退休。考虑到李军是医学专业毕业的,局领导询问他是否愿意调到法医岗位。考虑到自己可以穿警服,又不用放弃临床医学专业,他就同意了。在成都实习半年后,李军正式走职,成为一名法医。
由于很多人对法医这个职业有所忌讳,很多同学只知道他是一名警察。他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是法医,除非别人问起。有人知道他是法医后,总是问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经历;有些人似乎很尊重他,但不敢与他握手。李军变得“另类”,但也渐渐习惯了。
与大陆相比,高原地广人稀,犯罪率较低。但李军并没有“闲着”。除了担任法医外,他还担任刑警。曾办理过抢劫、抢劫、经济、诈骗、盗窃等案件。他曾逮捕过逃犯,还担任过重案组的队长。理论上,法医不能直接办案。但实际上,他只能避开涉及尸检的案件,还必须参与一些其他案件。
作为一名从内地进入高原地区的警察,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与家人分离。李军的妻子在成都都江堰开了一家小店,他却常年留在松潘,每隔几个月就很少回家。即使孩子出生后,他也是三天后才回到家。妻子冷冷道:“现在你还做什么?”李军当时心里很难过。
后来,妻子再三劝说他辞职回家一起经营小店,这样“一家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李军说,他也想过辞职,但最终还是舍不得脱下警服。最后,他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这些年来,李军见过各种尸体,也联系过不少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的家属。每一个悲剧的背后,都是家庭的破碎和亲人难以磨灭的悲痛。李军觉得,作为一名法医,他有责任揭露真相,让正义得到彰显。
他表示,自己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会坚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